第36章吐气
夜色中,女娘子紧紧裹着外氅,面颊绯红,将身子倚靠在小丫鬟身上才不至于腿软跌倒。
二人离了这玉清筑,低垂着头快步绕小道往栖迟院去。
绿墨看着小姐好似有哪里不一样了,可她说不上来。
那张娇俏的小脸泛着红,潋滟桃花眸擡眼之际是令人心惊的妩媚。
好在这会儿夜深无人,也瞧不清。
晚边风大,南栖裹紧了锦缎氅衣,从衣袖中伸出略有些冰凉的指尖,抚上面颊旁的耳垂。擦了药,此刻却还是有些火辣辣的烫感。
她小心翼翼,一触即离。
耳边不停歇的热浪感却叫她无需阖上眸子也能回想起床榻旁那一幕,郎君攥着她细细的腰肢,大掌在耳畔摩挲而过,低沉微哑的声音荼蘼而蛊惑。
不顾着她求饶与啜泣,针尖还是从皮肉而过。
“若是明日难受了,晚边来寻某,或是你想某来寻你...”
南栖摇了摇头,一时难以辨别他指的难受是耳朵难受还是身上。
衣袖垂落露出白皙的皓腕,走时他拿了个冰糯种紫罗兰翡翠镯套在她腕间,如湖水般澄澈的翡翠偏生又沁着一抹淡淡的紫,盈盈润润淌入其间看了一眼南栖便喜欢上了。
回廊曲折,佳人倩影一隐而没,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郎君才阖上窗棂,回眸看见床榻上凌乱的被褥,青色素纹被罩上银色丝线似是沾了些水渍泛着银银波光。
冷冰冰的屋内无处不是她的身影。
推开门扉回了书房,萧衍立于书案旁,想起了她求的话。
漆眸内眸光未有波动,声音清冷冷:“合依,去查一查刘槐州要纳妾的事,二夫人那也不要漏过。”
在后头奉命悄悄送南栖回院子回来复命的暗卫接了吩咐便出去了。
...
回了栖迟院,夜色已深,用了些桌案上萧铎白日送来的茶点,南栖便准备梳洗歇下。
绿墨注意到小姐耳垂塞了茶叶梗,未曾多疑倒是惊喜地说道:“小姐,是不是合依姑娘给你穿的耳孔,之前大夫人送的那套头面里的耳坠子过些日子就能戴了。”
南栖净面的指尖顿了下,到底没有说出真相。
洗漱后卧在柔软的床榻上,她困倦却又没有那般困倦,阖上眼脑海中皆是二表哥的模样,他问她如今他们二人算是什么关系。
正细细想着呢,困意却说来就来,翻江倒海般将她淹没。
翌日,有鹊儿落在柳梢头叫得欢,嗓音嫩嫩的,细细的,南栖惫懒地窝在床榻内也听得一清二楚。
迷迷糊糊地醒来,就听得绿墨面上洋溢着喜意,嘴皮子一张一合三言两语叫南栖知道了她为何喜。
原是刘左副都御使欺占良田,欺压百姓犯了大忌,被撸了三品大员的帽子。眼下正火烧眉毛,没有功夫再想着纳妾的事了。
似乎前些时候听见表哥说了会严惩恶人,不想这般快就出了结果。
南栖用着早膳,知道她这步棋子是走对了,饶是算计得来了,可他也是为了她才这般做的。
心头有暖意一淌而过。
以前从没有人能为她做到这种份上。
被人放在心头的感觉好像很不错。
模糊间给了她一种错觉,好像还能向他求更多。
但她向来是知道分寸的人,知道如何去求,求多少才不至于惹人厌烦。
早膳多用了些鱼片粥和黄灿灿裹了鸡蛋的面饼,绿墨见她吃得差不多了才说道:“小姐,二夫人那传了消息,让您用了膳后过去一趟。说是有事要与您说。”
端过茶水含漱,绿墨看着小姐斜挽发髻,不施粉黛亦美得国色天香之颜,妩媚勾人的桃花眸低垂,柔婉如芙蕖花般纯净美好。
绿墨接过那盏茶,眸中含着担忧道:“小姐,奴婢觉得二夫人定是要同你说上回在皇觉寺相看那事,你说李家会是什么情况?”
“奴婢本觉得李公子是个还不错的人选,但如今觉得他势弱护不住小姐,再者这事总透着古怪。明明是同李家相看的,刘老爷却得了消息挑在夜半生事。”
“而且小姐这般好,若李家不属意于你,奴婢觉得李公子瞎了眼;但若是李家有意想娶小姐,奴婢心里头又不得劲,觉得李公子配不上小姐。”
绿墨心中乱的很,一时理不清就絮絮叨叨说着。
她又想看见李家允了此事,又不愿看见李家真的允了此事,且刘老爷在皇觉寺出现到底同李家和二夫人有没有关系。
南栖看着大早上蔫头耷脑在跟前长吁短叹的丫鬟,知道她心中所想,只待这趟去了便知道了。
伸出一指点了点绿墨圆润的面颊笑道:“你啊,只有你觉得你家的小姐千般好,万般好,旁人都配不上,那你说说有谁配的上?”
“不若我不嫁了,同你过一辈子可好?”
听得出小姐话中浓浓打趣之意,这段时间二人遭的事多,绿墨也不愿扫了她的兴连连念道:“好啊,只要小姐不嫌弃,奴婢伺候小姐一辈子。”
不过,若说谁能配的上,小丫鬟脑中闪过一道影子,清冷孤高若寒竹,只消立于那,旁人都不敢瞧上一眼。
主仆二人拾掇好后出了门去。
今日又是艳阳天,暖融融的光从竹叶罅隙中投落于青石板路上,上头还残留着晨间的露水,细细碎碎泛着光。
南栖不知道李家的态度,却忆起夜色中郎君掐着她,逼问着若来日李公子刘公子要求娶她,是应还是不应。
自然是不能应的。
却说李家那边,一日前李夫人装模作样的问儿子萧二夫人的表外甥女如何,这次相看后可要约着出去熟络关系,后将人订下?
李淮虽为女娘子容色动容,但他为人古板,谨慎怕事,知道这样艳色的女子娶了后虽心中欣喜,但在仕途上于他无助力,且恐怕还会被人惦记着。
当下便摇了摇头:“母亲,叶姑娘不适合我,还是早些同萧二夫人说清吧。才第一次相看,就寻了旁的由头,也全了女娘子的颜面。”
李夫人听后满意地不得了,当着他的面便差人去了兰陵公府寻柳氏。
被丫鬟迎了进去在下首坐下,南栖先行了一礼,娇娇弱弱道:“南栖见过姨母,这几日病了不曾来看姨母,是南栖的不是。”
瞧着她柔柔弱弱的模样,一旁的黄衣女郎哼了声,皇觉寺竟受寒起了热,算是这贱人运气好。听叶湘怡坐在一旁生闷气哼声,南栖低垂着头看向她道:“还好日日有姐姐陪着姨母,不至于叫南栖心头愧疚更多。”
叶湘怡听着这话心头不爽利,回嘴道:“我哪儿像某些人啊,三天两头的病着。不知道还以为是府上下人苛待了你呢。”
思及这日日叶湘怡在她屋内翻来覆去说的那些诋毁人的话,还自以为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柳氏额边跳了跳。
使了眼色给一旁的巧儿,巧儿从柳氏身侧走过去将南栖扶起来,拉着人挨着柳氏在软榻上坐下。
“你这孩子,自家人,哪儿来这般多愧疚与不愧疚的。瞧你如今模样,是大好了,姨母就放心了。”柳氏暖暖的手拉过南栖安安分分搁置在膝上的柔夷,无声地拍着。
姨母总是很喜欢拉着她的手说话,无形间拉近了二人的距离,给了她一种可以放心依靠的错觉。
南栖低下头去作羞怯状,低声道:“多亏了姨母良苦用心,府医开了好药,南栖才好的这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