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双眼睛里溢出的魔力,却和阿纳托利如出一辙。”
晦涩的暗蓝色流光从眼底深处划过,转瞬即逝地淹没在幽蓝的水波中,如游鱼潜入泉底,涟漪抚平,失去了可循的踪迹。
“人类可承载的魔力是有上限的,这个上限和血脉基因之类的东西毫无关系,完全取决于个体对激烈情绪的适应能力。”
“魔力在一瞬间的激情里,从脉动的心脏里爆发,如果无法承受住情绪爆发的压力,巫师就会在强压之中崩溃,变成黑巫师。”
黑巫师和巫师在行为上的区别只是一种表象,一种并不稳定的表象,究其根源,就是一个学会了控制情绪为自己服务,一个受情绪的操纵不能自主。
魔力是柄双刃剑。
吸食其他人的魔力,更是一种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决不可为的行为,这不是因为道德,而是出自保全自我人格的考虑。
以他现在的眼光,回头去看觉醒药剂,只会觉得那是种危险的邪道,毕竟,在异种魔力的影响下,服下药剂的人究竟是否还算是原本的人,实在犹未可知。
光是巫师之间,魔力中蕴藏的情绪影响就足够可怕,那么,神明呢?如果强行用人类作为容器,去装填神明的力量,会有什么下场?
端看奥利维亚和潘身上的变化,这件事的答案已经足够清楚了。
奥利维亚作为赫德提供给自然女神的容器,都必须将情绪剥离,才能够不受到赤潮中毁灭情绪的引诱,但依旧需要无时无刻承受着这份狂躁魔力对身体的折磨。
潘虽然平时并未表现出来,但从祭祀过程中的变化判断,接受他人魔力对自身体质的改造,绝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
既然如此,那阿纳托利和卡特琳娜,这两人身上出自同源的魔力,他们为了这份力量牺牲了什么?
阿纳托利从诞生之初便没有其他选择,但是卡特琳娜,身为羽蛇的卡特琳娜,难道会不清楚来自神明的力量究竟会给人类带来怎样的危害吗?
画廊的幻境中,那份尚未展开便失手散佚的账簿,再一次从记忆中浮现,又在莫名的胆怯下,飞速消散。
唐诘不愿意再接着想下去了。
那原本是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但只要想到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曾经认识的朋友遭受过从未对自己述说过的苦难,他就感到从心脏边缘升腾起一阵战栗,像是火焰灼烧般,在无知无觉中迅速掠过,还留下了滚烫的疼痛和刺目的疤痕。
他却像是无视般,因为对方将疤痕遮住,便当做其并不存在了。
凯瑟琳出身菲尼斯剧院,菲尼斯剧院曾经是祭祀光明神的场所,而卡特琳娜周身熟悉的魔力,几乎是把她的身份昭示在他的眼前。
从容貌上,她确实和凯瑟琳相似。
但是,从魔力性质上,差别却又仿佛天堑,两人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路子。
菲尼克斯的祭司……帝国纪时期,和菲尼克斯有过直接接触的女祭司。
可这样的身份,她为什么会隐姓埋名,藏匿在雾岛上,将自己在人类世界留下的痕迹,一点点抹去?
巫师审判?
不,倘若对方想要逃跑的话,凭借这一身魔力,整个炼金学派对她也无可奈何吧,更何况,为什么炼金学派作为菲尼克斯的下行机构,却要杀死得到菲尼克斯眷顾的祭司?
他无法理解——这完全说不通。
毕竟直到现在,炼金学派还在尝试着和菲尼克斯联络上,难道在帝国纪,情况会截然相反吗?
唐诘认为她状态的异常,很可能是菲尼克斯的魔力和躯壳之间的不协调造成的,导致身上存在一种割裂的违和感。
但仅仅如此,却无法解释,为什么这种行将就木的死气,在周友生身上同样存在。
是雾岛阴郁的环境影响?还是说,他之前的猜想是正确的,他们现在的状态,确实存在着外力影响?
不过,话说回来。
“为什么处决需要周先生给出许可和下达指令?”
唐诘仿佛完全感觉不到氛围的凝滞般,自然而然地提出疑问。
卡特琳娜皱了下眉,似乎对于他的反应很不理解。
说来,就连唐诘自己也觉得,就这样把肆无忌惮的态度摆出来,是不是稍微有点不太尊重他们。
可置身于由空间系魔力构建的雾气迷障中,他实在很难产生紧张感。
虽然身处是对方的主场,但在雾岛这样“结构不稳定”的环境里,想要破开空间缝隙、进入时空之海,能比在大陆上进行空间置换,节省许多力气。
当然,随时能走是一回事,能不能找到路就是另一回事了。
相比之下,还有另一种选择,更加直接的选择。
挟持整座岛屿,逼迫他人提供自己想要的信息。
这多少有点浪费精力,在没发展到最糟糕的情况之前,他还是宁愿以逸待劳,而不是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