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赤色浪潮
血。
唐诘在刹那间如坠冰窟,可是在听见对方索取血液是为了自己的时候,心跳仍然是慢了一拍。
“我马上就能回来了,”唐诘在称呼上迟疑了稍许,但是看到她病重垂危,仿佛命悬一线的模样,还是放任那个词滚出了喉咙,“姐姐。”
他低沉的嗓音吹散在宫殿摇曳的烛火中,风拂过脸颊,安静到他只能听见寝宫里少女轻柔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鳞片在无知无觉中爬出皮肤,覆盖了半个身体。
……不能这样下去,不能让鳞片在她无意识的时候覆盖了她。
唐诘感到自己仿佛即将失去她了,就像阿纳托利曾死去的那次,只是当时自己没能及时赶到现场,而现在,当不祥之兆出现在眼前,恐慌便撺掇着他的内心,促使他将纸燕解除,魔力融入到奥利维亚的身体里。
那一瞬间,整个灵魂都跌落到了猩红的岩浆里,灼烧吸附在魔力上滚动,疼痛通过连接的身体直接传递到他的意识中。
红色、无止境的红色,宛如灼烧的血海,就连天空也在燃烧。
皮肤和眼球在灼烧下产生了溶解的预感,在痛苦抵达他的极限之前,他如平时里撤下对使魔的感知般,反射性地切断了双方的连接。
唐诘猛地睁开眼。
清风温柔地拂过脸颊,日光避让在阴云之后,空气中满是凉意。
可烧灼仍未停下,只是因为两人间的距离而渐渐远了。
残留的痛觉在心头滚动,他垂下头,缓缓闭上眼,手掌捂住嘴,粘稠的血丝慢慢溢出指缝之间,滴落到布满苔藓的石人身上。
晕眩感挥之不去,心脏炙热得好似处于火炉之中。
潘大吃一惊。
“喂喂,你没事吧?”他连忙从石人的头顶跑到手掌上,弯膝跪在唐诘身侧,动手想要戳他的背,但一时又不敢碰,“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吐血了?”
他说到此处,语调奇异地惊叹起来:“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能在无伤状态下把自己整吐血的巫师呢!”
这惨白的小脸,这紧缩的眉心,这颤抖的牙关,几乎能上街表演行为艺术。
“一定能赚不少钱。”
他下意识地在心里默背起菲尼斯城的“好心人”名单。
哪怕赚一笔就得跑也值了。
“无碍。”
喉咙滋生出难以承受的骚痒,腥臭扑鼻而来。
唐诘想要咳嗽,但心知咳嗽只会加剧伤势,便强行忍住,想要驱使魔力去恢复伤势,却因为失衡的本就是自己的魔力,反而无从下手。
“真的没事吗?”潘完全不相信他的话,当然,无论在这儿的是谁,都不会相信他的话,他俯身在唐诘身边,心有顾虑般略显犹豫地问,“我会一点粗浅的补充生命力的法术……”
他恐怕把自己当成了衰竭期的巫师了。
“和生命力没关系。”唐诘不得不为自己辩解,“是我施法操作不当,被魔力反噬了。”
“这可真稀奇。”潘却因为这个答案更加吃惊了,“居然有巫师会被自己的法术反噬。”
唐诘没办法回答这句话。
哪怕不具备这方面的知识,但通过简单的推断,他也知道,没有任何防备地用自己的魔力连通另一个魔法生物的身体是危险行为。
昨天他还在生气,还怀疑她别有用心,可一见到奥利维亚生死不知地躺在床上,自己却直接冲动地用魔力去感知她的身体。
他迫切地想要她康复,但这和他还在生气没关系,唐诘自认不想见到她,因为她欺骗了自己,虽然那只能称得上是隐瞒,
可他还是会担心她。
因为她对自己很友善?
因为她具有利用价值?
不、并非如此。
仅仅是因为她也关心着他,当唐诘听见她的话时,就没法去拒绝她,就像他没法拒绝他自己的渴求一样。
这样的懦弱……这样的易变……
他浑身的魔力随着心绪,犹如满月的潮汐生生灭灭、起伏不定。
她并非纯然无辜,哪怕他也知道,她向赫德索取血液的行为很可能只是想要补充魔力,但是,他的感情却无法接受。
确切地说,人类和魔兽的血液都蕴含着魔力,她既然会选择通过吸食巫师的血液补魔,那么,谁敢说,她没有做过更加挑战道德底线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