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一阶段小组赛（3）
小组赛第三场比赛，赛场轮换到了市体育中心篮球馆，烈山中学迎战了育人中学。
这天是周六，得益于媒体连续多天的报道和广告赞助商的宣传，市民们对全市高中生篮球联赛的关注度稳步攀升，使得今天的观众席有了不少的人气。他们当中有居住在附近篮球爱好者，有参赛双方所在学校结伴而来的学生，甚至还有暂时没有比赛的其他学校校队队员，专程前来观察潜在对手的综合实力。
做为全市联赛的第一场馆，也是本市规格最高的篮球场地，还专门预留了电视直播录播的席位。本地电视台一早也安排了摄录团队到场，不过因为今天的比赛并不是热门赛事，他们接到的任务仅仅只是捕捉一些视频片段，用作体育新闻备选素材。
育人中学是一所乡镇中学，学校规模不大，教育资源有限，同样是响应省教育部门发展体育教育的号召第一次参加全市联赛。在赛前热身时，可以看到他们的队员连统一篮球服都没有，仅仅是领取了主办方免费配发的号码牌贴在背后。面对四周形形色色观众们的旁观，所有孩子们都显露出怯生生，大部分投球热身不仅无法命中，甚至连篮筐篮板都挨不到。
烈山中学校队面对这样的对手，起初很诧异，随后很快又转变成了兴高采烈。要知道只要拿下这一场比赛，也就等于拿下了第一阶段小组赛的出线门票。遇上如此之弱的对手，就算只用一只手来打这场比赛，想必结果都会是毫无悬念的取胜。
育人中学的教练是一位四十多岁的胖大叔，穿着一身陈旧的运动服，似乎因为多年反复洗晒的缘故而变得黯淡无光，腰带是一根从别的裤子上裁剪下来松紧带；他有着与身份不太相符的大肚腩，来回踱步时更喜欢背负着；发型是徒手简单整理，略显杂乱且更显荒唐。他学校唯一的体育老师，但本身主要的教职还是数学。
胖大叔在与顾孝一打招呼声，竭尽所能让自己表现的很淡定，可越是刻意淡定，越是会显得不淡定，最终导致在教练握手环节时紧紧攥着顾孝一的手超过了一分钟，险些让旁观者品味出异样来。
一切准备就绪，裁判吹响了清场的哨声。
两支队伍各自返回到自己的休息区，听取教练赛前的最后指导。
顾孝一很认真的对队员们说道：“都听好了，我知道对手很弱，但是你们所有人必须认真打，谁如果划水，我就把谁换下来。”
冷培峰笑嘻嘻的应道：“放心吧教练，这一把我们肯定打出三十分的分差来。”
顾孝一的语气依旧没有松懈，平静且威严：“比分多少无所谓，总之，大家都用尽全力去打这一场比赛。”
他说完，又转向正呆坐在板凳上的刘明星：“刘明星，今天你首发。”
原本以为又要被当做秘密武器雪藏的刘明星，听到这番话立刻从板凳上跳了起来：“真的吗？终于轮到我这个秘密武器上场的时候了？”
顾孝一向刘明星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放开了打。要是放水，一样换你下来。”
刘明星振奋举起左手并竖起食指，做出了一个下定决心的动作：“我等这句‘放开了打’，已经等了足足一个星期了。我今天就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秘密武器！”
他说完，就像是武林高手运用内力一般，瞬间挣脱开自己的出场服和出场裤，就差再仰天长啸一声来佐证此时此刻的意气风发。
比赛正式开始，但第一节比赛还没结束时，烈山中学已经把比分打到20比2了。这场比赛就好比是名门正宗遭遇了一帮不谙世事的游侠儿，真正是应了大家最初所设想的，即便只用一只手都打这场比赛都能轻松获胜。
烈山中学其他队员基本上都开始放松了进攻和防守时的强度，在他们看来，育人中学的这些乡镇少年们仿佛根本就没有经过专门的篮球训练，极有可能只是在比赛前一两个月临时进行了一些简单的投球、传球、运球练习而已，除了个别几个少年有那么一丁点篮球功底，并且也还是课余之外的野球水准，其他人能顺利带球行进十米都很困难。
不过刘明星因为连续两场比赛没能上场的缘故，即便这会儿遇到了很弱的对手，满身的能量一时间也止不住要爆发一通。但他的这股热情仅仅只持续到了第二节比赛的开始。当身边队友都开始携带，这场比赛俨然成了他的个人表演秀，可来回十多轮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表演过后，自己渐渐也觉得颇为无趣了。
这时，育人中学叫了一个暂停，胖大叔教练将没有统一队服的孩子们叫到场边，满是认真的开始向他们布置新的战术。然而孩子们士气早已被摧毁，一个个垂头丧气，对胖大叔教练的新战术不知所措。
胖大叔教练大声的对他们进行安慰和鼓舞：“这次参赛，我们可能只能打四场比赛，不过，输了比赛不算什么，至少咱们来过这里，在这个赛场拼搏过，见到过其他学校强队的样子，还跟他们交过手。”
孩子们仍然低垂着头，看不清脸色，不停的有水滴沿着他们的脸颊滑过，大颗大颗落在了地板上，绽放出了一朵朵微小的水花。那是汗水，也可能是泪水。
胖大叔不太懂得职业教练的演说和鼓励，一时间同样急切的满头大汗，他只能尽可能让自己语气保持着平和：“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要报名参加这次比赛吗？因为只有见识过更强大的世面，我们才有变强的动力。大家想一想，现在我们已经见识到了，这是好事啊，千万不要畏惧它。用尽全力去打，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不怕输，同时也不想输。”
有几名孩子擡起了头，用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汗水的后面，渐渐呈现出了一张张坚韧不拔的面孔。
胖大叔最后说道：“咱们镇，只有咱们一支队伍参赛，这已经是大家迈出的一大步了。大家调整好心态，好好打，今晚老师带你们去吃烤串！”
孩子们都擡起了头，重新鼓起了士气和勇气，纷纷发出了一声怒吼，准备再赴战场。
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顾孝一对刚才在场上放水的队员们接连发出了训斥，烈山中学校队队员们一个个疑惑不解，面对这样孱弱的队伍，何必要打的那么认真？弄不好还会让观众们认为他们恃强凌弱乃至残忍无道，即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刘明星你刚才怎么回事？还想不想打？不想打的话，那还是让蒋博上好了。”顾孝一把矛头转向了刘明星。
“不是教练，对面这些小孩别说是小米加步枪了，恐怕连冷兵器的段位都不到，您让我这一个核武器下狠手，也太……”刘明星辩解道。
“你们所有人，转头看看育才中学那边，看看。”顾孝一打断了刘明星的话，继而严肃的向所有队员命令道。
大家既委屈也疑惑，更多的还是不忍心，接连转头向育才中学校队休息区看了过去。很快，他们的委屈、疑惑和不忍心迅速消散，取而代之只有惊讶。因为他们目睹到育才中学的那些孩子们正在聚精会神听着胖大叔教练的战术布置，所有少年的眼神里都有一团火焰，那火焰是认真也是坚毅、是振奋也是凶狠，虽然外型上仍是一伙刚刚被击溃散兵游勇，但同时也明显流露出了收合余烬、背城借一的决心。
“他们只是弱，不是不积极，更不是不想赢。”顾孝一强调的说道。
“对，我们必须用尽全力去比赛，这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我们自己的尊重。”王晗最先明白了顾孝一的用意，他站出来向队友们发起了鼓励。
“行吧，那咱们就陪他们再过两招。”同为乡镇出身的陆明明，对育才中学的情况颇有感慨，他原地跳动着进行热身，活动着筋骨，摆出了要“大打出手”的姿态来。
“兄弟们，比赛第一，友谊也第一。”
“魏先洲你刚才很放水啊，你还打不打，不打换我上好了。”
“别急别急，我再跟他们切磋几个回合。”
暂停时间结束，双方队员重新返回球场上。
在接下来的比赛里，烈山中学收拾了之前的懈怠，全力以赴迎接育才中学的攻守。育才中学同样保持着高昂的势头，哪怕被抢断、被盖帽、被拦住了去路、被挤出了禁区、被晃倒在地，他们都不会气馁和受挫，而是重新站起来，继续拼搏。
到后来，烈山中学校队虽然保持着认真作战的态度，不过在某些进攻和防守的瞬间，还是会向育才中学队员表示称赞，捎带着还指教了一番篮球技巧。
“防的不错，这脚步很可以啊，就是太瘦了，你看我扛着你打根本不费劲。”
“哎呀，你刚才你晃过我了，出手别犹豫啊！”
“我的妈呀，你们两个夹防还真是下狠手啊，我球都差点传不出去。”
“这么打就对了，机会出来了就投，投不进没关系。”
这场比赛既是激烈碰撞，亦是和谐相处。双方摩擦出的火花四溅，然而这火花并非是火药爆炸，更像是不同颜色的焰火交织形成了更多斑斓绚丽的色彩。当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时，比分是多少似乎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陈开伸出手将一名累倒在地上的对手拉起身来；王晗向另外一名对手介绍了自己性价比极高的篮球鞋；陆明明拿出手机，记下了一个少年家里的电话号码，相约周末去镇上打球；刘明星则在几名对手的怂恿下，表演了一记大灌篮……
胖大叔教练再次来到顾孝一面前，依然是竭尽所能的故作淡定，也依然是弄巧成拙的显出了不淡定，他说道：“能跟顾大明星交手，够我回去吹嘘很久了。这场比赛，打的痛快。”
顾孝一主动与胖大叔握了握手，真诚的说道：“希望明年的比赛能再跟你们交手。”
两支球队从各自的退场通道离去时，两边都有队员回过头来，彼此挥手告别。
连续三场的取胜，积分上已经让烈山中学锁定了第一阶段小组赛出线的资格。校队上下无不兴奋，而这一份兴奋的精神力很快也感召了全校学生，大家在课余放学之际，纷纷大肆讨论前三场比赛的精彩瞬间、球员数据及本校最终夺得名次的猜想。就连沉寂已久的实验室楼层男厕所也再度活跃起来，从“龙门客栈”里流传出了各种赛事视频混剪、赛事官方周边纪念品以及所谓通过私人关系好不容易搞到的某位校队队员本人亲笔回馈信，等等等等，五花八门且明码标价，已然形成了一个成熟的二级市场。
校队的一路高歌猛进，多多少少也改变了学校管理层之前的态度。有一天，教务处黄主任特意找到了顾孝一，转告了王立群校长目前的现况，虽然王立群校长至今还是不常出现在学校，但已经开始通过电话来过问学校的事务了，可想而知校委会在对王立群校长的调查上有了一些松口。
“不过，我听宋义校长说，校委会对于明年是不是要继续办校队的态度上，还是不太乐观。也就是说，就算咱们这次取得了好成绩，校队也许会继续办下去，但大概率还是会缩减预算开支。”黄主任颇为感叹的说道。
“没关系，不管最后怎么样，我跟校队都会尽最大努力打好这次比赛。”顾孝一很平静的说道，早在月考事件之前，他就已经想通了很多事，能够带领校队参加一次全市联赛，对于自己而言已经算是完成了一项心愿。他不担心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即便要担心，也是担心校队这些孩子们接下来的路“会怎么走”。
根据赛事组委会每天更新的赛况消息，再结合刘嘉宇等学生助理不遗余力的刺探打听，最终得出了这样一个推测：如果烈山中学以小组第二的排名出线，便会在第二阶段小组赛里与新亚培德学校编为一组；倘若烈山中学以第一名的排名出线，则会被编入与市二中同在的小组，牌面上可不容乐观。
出战第一阶段小组赛最后一场比赛前，何尚生、熊小兰还有仍然兼顾助理教练的秦双专门找到了顾孝一，商讨下一场比赛该怎么打才能让烈山中学在这次联赛中走得更远。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输掉最后一场比赛，以小组第二名身份出线，避开市二中。”顾孝一很明白大家的想法，他直截了当的说道，“但是大家有没有想过，以第二名身份出线的话，我们同样还要面对另外一支强队第一职高。”
“A组的比赛今天结果出来了吗？”何尚生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