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过，我从不想这种悲观的假设，只有弱者才会没有信心，如果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能行，那一早还不如不打篮球好了。”刘明星回答的依然很干脆，同时还透露出几分破釜沉舟的气势。
“打球，是得有你这种魄力和决心才行。”
刘明星自信十足的接过篮球，这次他采用了一个高难度的后仰跳投姿势出手，篮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高弧度的抛物线，犹如一颗榴弹炮一样精准落进了球框，篮球网发出了一声令人愉悦的摩擦脆响声。
“我只是想说，打进职业比赛的途径不止一条，比如你现在把学习提上去，将来进入大学还能通过打CUBAL进职业联赛，这样的话，你手里的选择不就更多了吗？”顾孝一开诚布公的说道。他希望刘明星能明白一个道理，全天下只凭顽强毅力实现个人梦想的人只是少数，或者说是少之又少的少数，最可靠的方式还是成熟的规划搭配合理的预期。
“教练，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能进青训队吗？”
“以你现在的条件，再加上未来一年的训练，我相信肯定会有青训队看中你。”
若是按照刘明星以前的脾气，他现在可能已经不耐烦了，不过经过大半年的训练和相处，其他人的话或许不管用，至少教练的话自己还是愿意听完的。
“我想告诉你的是，不管将来你是打青训队，还是打CUBAL，这些路都不好走。青训队从U17打到U19再上到一队，每年一百人当中只有不超过八个人能做到，当你年龄超过二十二岁还没能进入一队，基本上就很难再有机会了。从CUBAL打进大联盟的几率更低，我记得我那一届大联盟的新秀，全国只有三个人是CUBAL出身。”
“那从概率上来说，我更应该坚定的选择打青训队了。”
“青训队确实会有相对更多的机会，但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和风险也会更大。你要知道，大部分青训队队员最后还是进不了一队的。他们把最关键的几年青春都用来了训练，最后可能只能成为了队里的陪练，或者下放到次级联赛，又或者转档去了地方体育队。至于CUBAL打进职业联赛的概率虽然不高，但一方面它并不耽误你前面打U16、U17甚至U19，另外一方面就算进不了职业队，你将来还能为自己的人生选择更多后路。”
这时，刘明星投出了他计划数量中最后一记三分球，可能是因为体力下降的原因，篮球在半空中的飞行轨迹并不稳定，这个三分球砸在了篮筐内沿被弹飞了出去。他颇显懊恼，不得不再次做好接球的准备，势必要投中这最后一球。
“教练，我很早就知道打职业篮球这条路很难走，但我已经坚持这么多年了，如果现在就开始想着留后路的话，之后我肯定会输。”他的语气和眼神都是坚定不移。
顾孝一沉默了片刻，他没有着急回答刘明星的话，同时也没有着急把篮球传回去。他将手里的篮球在地板上进行了几次简单的交叉排球，之后纵身一跃，轻松的将篮球扣进了蓝框。之后，他重新捡起了篮球，这才传回给了刘明星。
“我所说的，都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和建议，未来该怎么走，始终都得由你自己来做决定。之所以要跟你谈这一些，只是想提醒你，人总会有不想再打篮球的那一天。希望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能尽全力把每一场球都打得痛痛快快，也希望在那一天之后，你能很快找到新的人生方向。”
他在说出这番话的同时，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很多记忆碎片：在最后那一场比赛的赛场上，自己爆发出全部力量冲向穆扬；透过人群缝隙，看到受伤倒地后穆扬痛苦的面部表情；教练办公室，自己因为单方面宣布提前退役，而与父亲兼主教练顾戌发生剧烈争吵；某一年在武州的团年饭上，父亲当众扔下筷子，忿然离席……
刘明星接过了顾孝一传来的篮球，沉思了片刻后，端正姿势，举球远射。这一球干净利落的飞入了蓝框。
中午刚过，校队队员们连午饭都顾不上吃，迫不及待的结队成群，来到了水西门购物中心二楼的硬核体育用品专卖店。大家纷纷开始挑选各自心仪已久的篮球战靴，一个个生龙活虎就像是黑色星期五第一波冲进商场的黄牛一样。中午值班的店员不多，忙前顾不上忙后，只能将一些订货时由总代理提供的篮球鞋资料发给大家，让大家先自助解一下所选鞋款的特点。按照顾孝一教练谈好的折扣价格，要不是父母腰包不允许，他们恨不得把未来十年所需要的篮球鞋都在今天一次性买齐全了。
一个小时后，总算进入了结账的环节，有的队员已经通过手机转账从父母那里拿到了经费，也有的队员手头不太方便，则由何尚生老师代为垫付，约定好明天室内训练时再还清。唯独早已选好了两双篮球鞋的余鼎一直在发消息、打电话催父母转账，只是一直等到最后大家都提上了新鞋准备去吃饭时，他显然还没有收到鞋款，只能推说自己的父母就在附近，一会儿就过来结账，让各位队友先走一步，不必等自己了。
“不然我先帮你付了，打完这么个狠折，老师我的钱包还是罩得住的。”何尚生主动上前询问余鼎是不是需要帮助。
“谢谢何老师了，我爸妈真的在路上了，他们一会儿就到，不然我肯定要麻烦何老师垫付的。”余鼎连忙谢绝了何老师的好意。
“行吧，那你在这里等你父母来？我们就撤了。明天早上十点，老地方集合。”何尚生没有多想什么，拍了拍余鼎的肩膀后便与其他队员们一起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的室内训练，几乎所有队员都特意背上了运动双肩包，里面装着的便是昨天新买的室内篮球战靴，比赛开始前，大家大模大样的坐在地板上小心翼翼更换鞋子，比赛结束后还好生的将鞋子擦拭一番，套上随鞋款附赠的帆布袋后再塞进运动包里。就连何尚生都按耐不住，时不时的侧身低头，踮起脚左右摆动，内外环视着检查自己的新鞋子，那样子仿佛就算自己脚扭伤了都不及新鞋扭伤了要紧。
“咦？余鼎，你没穿新鞋吗？”刘家耀装好了他的鞋，看到一旁的余鼎仍然穿着昨天的那一双旧篮球鞋，不禁好奇的问道。
“哦……那个，我现在的篮球鞋都穿不过来，新鞋留到正式比赛再穿吧。”余鼎语气有些支支吾吾，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搪塞回答道。
“你昨天可是选中了两双篮球鞋，总不至于两双都要留到正式比赛时再穿吧？而且咱们的新鞋怎么样都得先穿上一个月半个月的，才能让新鞋达到一个最佳状态，比赛当天再穿的话，多多少少会有些硌脚吧？”刘家耀仍然感到不解的追问道。
“欸，不怕，实在不行，到时候我们还有经典老办法来解决新鞋硌脚的问题。”这时，蒋博凑到一旁，一脸坏笑的插嘴说道。
“这个经典老办法，难道是……大家一起帮忙踩一踩新鞋？”另外一边的邓镜威也凑了过来，故作夸张的反问道。
“这个忙我们可以帮，自家兄弟，我们一点也不会嫌麻烦的。”
“对对对，都是兄弟，我下脚一定稳准狠。”
“到时候保证你的新鞋跟旧鞋一样又软又舒适。”
大家七嘴八舌的开起了玩笑，余鼎也只能尴尬的跟着大家一起笑了笑。
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王晗正跟身为助理教练的秦双探讨刚才比赛时的几次进攻和防守，两人聊的十分投入，甚至还重新回到了球场上把刚才的几轮情况演示了一遍。秦双知道王晗个子矮小是比较致命的缺陷，他特意传授了几招个子球员防守时的机巧，比如在防守“高大壮”类型球员时，通常会采用撤凳子的方式来应对对方的身体对抗，只不过有经验的“高大壮”会连续发力并脚步快速跟进，让防守方重心一直处于绷紧状态，根本没有机会后撤，尤其是防守方个子过于矮小的情况，进攻方的“高大壮”几乎不必使出全力，也就失去了撤凳子的先决条件。
“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已经快到对方出手的范围了，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想着撤凳子了，反而要用尽全力去顶住进攻方，基本上就是用身体倾斜着贴在进攻方的身上，因为你个子矮，只要倾斜的不是那么夸张，一般不会吹你阻挡。另外一种是距离对方出手还有一段距离，这时你同样得用全力去防守，并且找准时机假摔。”秦双一边演示，一边说道。
“等等，你刚才说的是假摔？”王晗有些惊讶。
“也不能完全说是假摔吧，就是你正常防守，但是身体对抗没扛过，然后你自然而然就被撞翻在地上了。”
“这样裁判也不会吹进攻犯规的啊？”
“是不会吹，但是你想啊，你倒在地上也拦住了他的去路，同时那一瞬间还会给对方造成一定程度的心理影响，也能为队友们带来更多的防守转变选择。”
“这还是真是一个野路子啊。”
“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招儿，一般一场比赛里你也用不上两回。轮到你防守高大壮，那肯定是挡拆错位造成的，这种情况会有其他应对的战术布置。”
“行啊，野路子也是路子，球场如战场，没点花招怎么能行。”
两人交流完了技术，随后在秦双的主动提议一下，又进了五个球的单挑。王晗刚刚经历了全场实战比赛的训练，体能上稍有欠缺，但秦双也已经一年多没有打过球，此消彼长之下二人的状态相差无几。
这一场单挑赛进行的十分友好，秦双和王晗二人的基本功都很扎实，并且也都是后卫的打法，双方在攻守两端过招拆招很迅速，突破就是一招半式的事儿，只要一步没防住，那几乎就没必要再追赶上了；相反，只要防住了，他们也绝不会拖泥带水硬着头皮继续突破，而是找准机会拔球就投。
最终，单挑是以五比四结束，王晗一分优势获胜。
场外原本在休息的队员们，大部分都被这一场单挑所吸引，不仅如此，就连隔壁场的球友们也忍不住纷纷驻足向这边投来观摩学习的目光。
王晗和秦双的打法实在过于酣畅流利，敏捷性后卫的丝滑飘逸、行云流水，技巧性和观赏性双双在线。不仅如此，这也是烈山中学校队第一次见识到前二中校队队长的实力，以前只有耳闻，大部分还是参杂了“夸张手法”的描述，任谁都不知道本市常年保持前二名次的校队队长，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神通。现在见识到了，只能承认重点中学果然是文武双全。
从突破能力上，秦双要比王晗占优势。而从速度上，王晗可以算是目前烈山中学校队里最快的人了。突破虽然跟速度有极大的关系，但不能说“突破全部依赖速度”。很多时候在观看NBA时，某一位球员速度明明很慢，却依然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杀入禁区，七扭八绕骗开了所有防守队员，潇洒的将篮球扔进篮框得分。脚下的速度只是辅助突破，突破更需要的是球员意识上的速度。
“这是块宝啊！”同样观看了这场单挑的何尚生，忍不住对一旁顾孝一说道。
“不愧是市二中校队队长。”顾孝一赞叹道。
“教练，你说如果让秦双也上场的话，咱们烈山中学实力肯定能上升一大段位，别说打新亚培德了，我们挑战市一中和市二中肯定都不在话下。”何尚生语气很少笃定的说道。
“这得看他自己的意愿了。更何况，就算他愿意打，很可能也打不了多少场，能不能遇上市一中和市二中都还不好说呢。”顾孝一很平静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