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同样明白，顾孝一可不是区区何尚生，对方是受校长之托来发展校篮球队，言行地位显然要远比自己有力量。
“教务处那边我来负责沟通，”顾孝一言语之间透露着少见的一丝不茍，展现出了一种说到做到的坚定底气，“希望何老师能在最近各年级各班级体育课上，把校内篮球赛的消息先通知下去，顺便协助各班组织相关的选拔和训练吧，各班具体执行组队的事可以交给他们的班长或者体育委员——如果有的话——来负责，我的预期是最好十月下旬能开始比赛。”
“这个……呃……”何尚生知道顾孝一交给自己的任务理论上其实并不难，前后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从传达到组织再到排列比赛都绰绰有余。但他还是面露难色，自己烈山中学工作多年，深知“理论”归“理论”，实际情况必定困难重重。
“我明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迟疑片刻后，他还是应承了下来。体育课经常遭到占课、其他老师甚至学生们对体育的漠视、体育教学硬件的滞后，等等这些都是必须要面临的困难。他之所以还是答应了，是不想让顾孝一失望，更不想让难得一次提高体育教学的机会错失，自己如果连这么简单的工作都完成不了，又该怎样去接受接下来更复杂和麻烦的工作呢？
他合计下了，原本下午就有两堂体育课，不过昨天开学典礼刚结束的时候，已经让其他老师借走了。既然已经答应借出去了，他自然不太好意思再要回来，寻思着明天上午高二年级有两个班的体育课，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不把这两节体育课“借出去”。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各年级各班的各科老师们早已经将占用体育课当成了不成文的条例，甚至无形之中都生成了一套“哪一堂体育课课归谁占用”的排班表，客气点的老师多多少少会提前一天打一声招呼，不客气的老师则早就把占课当成了默认的习惯，最多是在上课前十分钟来打一声招呼。
其实，包括何尚生本人在内的许多老师心里都很清楚，按照教务处所制订三个年级十九个班的体育课课程表，倘若真要是一丝不茍严格执行的话，单凭何尚生一位体育老师的精力，只怕他早就从人民教师变成人民先烈。正因为如此，体育课被占课不仅是不成文的规则，更是从实际执行角度上的量夺。
何尚生一直以来想争取的，就是证名体育之于教育的意义，当然这是一个宽泛而宏大乃至需要无数人历经许多代的努力方能揭示一二的志向。对于他而言，当下第一步就是尽可能让体育课不被占课，至少，不像以前那样被占那么多。
晚自习时，他找到了明天即将占课的物理课老师，刚好自己明天上午两节课都是由这位物理老师一人占用，按照惯例，对方应该只会在明天上课前来打招呼，那自己就提前一天在对方打招呼之前先发制人。
他把上午顾孝一正在筹备校内篮球比赛的想法简单向物理老师说明了一下，希望明天早上的体育课自己能组织两个班的学生，先把基础训练和成立班队的工作推进一下。
物理课老师耐心听何尚生把话说完了，随后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说：“小何啊，虽然现在刚开学，课程没那么着急，但你是不知道这帮学生交上来的暑假作业是什么样子，高一还没分科，物理课内容其实没那么难，结果一个个连匀速直线四公式都搞不清楚。我再不抓点紧，文理分科后的很多重点内容这帮小子肯定跟不上。”
何尚生刚要坚持一下，却又被物理课老师打断了：“小何你得知道，校长呢，虽说要办好校队，可另外一方面对我们文化课的要求也一点都没放松。你我都是自己人，我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你千万别觉得难听……”
说到这里，物理老师煞有其事兼情真意切的压低了声音：“校队办好了，自然是好事，但办不好，也不会真的有谁去责怪你们。但是文化课不一样，月考、期中期末考再到高考，那都是要交成绩的，而且一目了然，交不了好成绩，我们是要负责任的。”
这番话一出，让何尚生确实感到了为难，过去好几年他之所以不能反对其他老师借课，最主要的便是受到“责任大小区划”的影响。
物理老师拍了拍何尚生的肩膀，说：“小何啊，这样吧，你们的这个事，我肯定是支持的，明天的课你先让给我，我课上捎带嘴帮你跟学生传达一下组建班级篮球队的事，让他们自己在课余时间先发挥下主观能动性。下周吧，下周我看看匀出一两堂课还给你。”
何尚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只能怀揣着五味杂陈的心情目送物理老师匆忙赶去自习课堂的背影。他真希望物理老师真能说到做到，下周能匀两堂课还给自己。当然，他对于“这个希望”还是保持着最大限度的理性，自己得另外想一些办法来推进各年级各班组建班级篮球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