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无见不很配合,但仆从仍然没费什么力气把他推出侧门外,把门关上了。
寒无见用力敲门:“等等!让我看看我娘!至少让我看看她,让我看到她平安无事……”
他顺着门板往下滑,最后跪在了门口,就这么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一次,一个小厮探了探头,寒无见僵硬擡头,对方在寒无见来得及开口之前快速把门关上了。
又过了不多一会儿,门又开了,寒景行探出半个脑袋,小小叫了一声:“叔父!”
“景行,”寒无见想站起来,腿脚已麻了,他倒在台阶上,喉咙像火燎一样,半个字再磨不出来。
“叔父您为什么要——”寒景行的头被一只手摁下去了。
寒无缺把景行拽回身后,对着寒无见长吁短叹,“你放心,母亲已经醒了。大夫说是急火攻心。你知道她醒来第一件事是问你?三弟,你这又是何苦?天要下雨了,你走吧。”
寒无见摸了摸喉咙,艰难道:“哥,你替我照看她老人家,告诉他无见不孝。无见想再见见她。你替我求求父亲。”
寒无缺摆摆头:“父亲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你知道的。无见,你快回去吧,别再折磨自己了。”
门重新关上了。
寒无见又跪了一会儿,天上下起雨来。眼前像黏着一张朦胧的蛛网,叫他头脑越发不清明,他仍旧跪得挺直。
头上的雨止了,还有水滚进冰凉的手心。寒无见偏头,一把伞倾了过来,谢兰因把手放到他肩头,“你怎么跪在这里。”谢兰因冲他喊,“我在正门等你,一直不等你出来。我以为你不出来了。下这么大雨,他凭什么叫你跪在这里?”
寒无见握住了谢兰因的手,“我以后不再是寒家人了。”
谢兰因捏了捏寒无见的手,松开,又握住他绷紧的手臂,“没事的,”谢兰因重复了一遍,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后者一动不动。
“我和你一起。”谢兰因说。寒无见没有回答他,似乎并没有听到他在说话。谢兰因跪到他身边,宫人面面相觑,没人敢首先出声阻止,直到寒无见毫无征兆地倒在短阶上,谢兰因把他抱在怀里,用潮湿的袖子擦拭他的侧脸。
“备车,”谢兰因压着低沉的嗓音,“回宫。”
“是,陛下。”
寒无见半道上醒了,在马车上,可能是受了颠簸的影响。华贞年间检出皇城需要修补的道路很多,工部把册子拟了上去,但实际只修了一半,受战争波及。那张册子至今还压在那儿,谢兰因觉得也许可以抽空把它重新翻出来拟定,顺带划上大婚时城内红纱金纸彩灯的布置。
寒无见睁着眼睛直直看了抱着自己的人一会儿,带着审视和警惕,意识到是谢兰因后,他眼神放得柔软了,把额头抵着谢兰因的肩膀,箍紧了谢兰因的背。
谢兰因揉着他的脖颈,擡起他的脸,把唇印了上去,缠了他一会儿。寒无见唇都是抖的,他推开谢兰因。
谢兰因道歉:“对不起,我想叫你心里好受一点。”
寒无见疲惫地摇摇头,不接话,又看了谢兰因一眼,后者也是满满的失落。
寒无见抱住谢兰因厚重的肩膀,用额头顶着,努力说得清楚平常,仍然透露着一丝慌张:“我对不起我娘。我令他们很失望。我父亲说我……不再是他的儿子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都是因为我。”谢兰因用力箍紧寒无见,搭在他背部的手指慢慢拳紧了,“我不想叫你被这么非难的,我想给你和你的家族无上尊荣。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没有。”寒无见推开谢兰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眼神慌乱,显然还根本没有冷静下来,“兰因,兰因,我想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