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百分之十五”
在爱丽舍宫里同时看到参议院议长和大法官,是一件很令吕西安惊奇的事情,这两位政界元老都是在各自机构当中位高权重的人物,而且他们都不是总统的亲密朋友,除了出席官方的招待会,他们很少踏足爱丽舍宫,更不用说同时出现了。
“这两个人同时被请去爱丽舍宫,一定是有什么大事……有什么事情需要参议院议长和大法官同时参与呢?除非是……”
他猛地一拍大腿,“当然了!”他大喊出声来。
这一声大喊把前座的马车夫吓了一跳,他连忙拉住缰绳,让马车靠在路边,“先生有什么吩咐吗?”他从前座探头过来问道。
“去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先生府上,马上去!”吕西安命令道,丝毫也没有犹豫。
马车夫感到有些奇怪,但主人的命令清楚明了,他调转马头,马车朝着银行家的府上驶去。
吕西安靠在车厢的一角,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跳的不像刚才那样疯狂了。他从在爱丽舍宫注意到的情形做出了一个推论,他知道这个推论的价值,而阿尔方斯将会把这价值予以兑现。他从未像今天这样确信命运之神正在向着他微笑,而这微笑总是转瞬即逝的,因此一定要抓紧时间。
“再快点!”他用力拍着车厢的前板壁,吓的马车夫几乎要从前座上跳起来。
吕西安的马车在黄昏时分驶入了伊伦伯格家那王宫般宽阔的前院,落霞将这座白色大理石的巨大建筑染成了粉色,虽然天色还是大亮,可仆役们已经点亮了前院里的电灯。
马车在主楼的入口前停下,吕西安不等仆人来开门,就自己跳下了马车。
“阿尔方斯在吗?”他冲着迎上前来的那个仆人问道。
“老爷和少爷都不在。”仆人回答,“不过夫人在接待宾客,”他指了指旁边的空地上,那里停着不少装饰豪华的马车,有装饰着家徽的四轮马车,也有花花公子亲自驾驶的两轮的轻便马车。
“小姐也在会客。”他又指了指对面的侧楼,那里同样停着几辆马车,不过那些车的车厢就比不上主楼这边客人的精美了,看起来母亲和女儿像是草原上势均力敌的两只狮子,各自占据了豪宅的一边,分别接待自己的客人,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您需要我把您通报给夫人还是小姐?”
“都不需要,您知道阿尔方斯在哪里吗?”吕西安追问道。
“如果您愿意稍等的话,我去问问管家。”那仆人走回楼里,过了几分钟的时间,他回来向吕西安禀报,“少爷去了他的俱乐部吃晚餐,晚餐后他要去歌剧院看戏。”
“谢谢!”吕西安立即跳上马车,马车飞一样地冲向骑师俱乐部。
到了俱乐部的门前,吕西安没有下车,而是叫了门口的一个门童过来,让他去找阿尔方斯出来。
“子爵先生正在和几位朋友吃晚饭,”门童很快带来了阿尔方斯的回复,“他请您进去一起用晚餐。”
“您告诉他,”吕西安颇有些没好气,“我有急事要和他说,请他马上出来!”
门童被吕西安狰狞的表情吓得脸都白了,他一路小跑着消失在了大门里,留下吕西安在马车里焦躁不安地等待着。
吕西安又等了快十分钟,阿尔方斯终于出来了,他穿着全套的晚礼服,正如之前那位仆人所说的那样,应当是计划在晚餐后去剧院捧场的。他一眼看到了吕西安的马车,就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吕西安连忙给他把车门打开。
“出什么事了?”阿尔方斯上了马车,随手把车门拉上,“我晚餐都没有吃完……作为补偿,您说完您的事情得请我吃上一顿。”
吕西安警惕地朝窗外望了望,“我想和您单独谈话,有什么隐蔽点的地方吗?”
阿尔方斯被吕西安的一本正经逗笑了,“看您的样子,莫非是哪位重要人物死啦?”
“我没在开玩笑!”吕西安气的踢了阿尔方斯一脚。
阿尔方斯夸张地叫了一声,“好吧,那我们回我府上去谈吧,那里最不会被人打扰。”
马车开始行动起来,阿尔方斯有些好奇地问道:“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先去过您家里,您的仆人告诉我的。”吕西安回答道,“怎么您的继母和妹妹都在单独接待客人,而您和您的父亲都不在家呢?别人会传闲话的。”
“我父亲都不在乎,我有什么可介意的?”阿尔方斯表现的确乎如他所说的那样毫不在意,“我的继母比我父亲小了快二十岁,他足以做她的父亲了。既然他们已经有了孩子,那么她自己去寻求一些慰藉也是可以理解的。她很清楚自己所拥有的自由的边界,只要她不让我们大家的利益受损失,没有人在乎她做什么。”
“那么您妹妹呢?一个年轻的少女独自接待客人,组织聚会,很多人会认为这算得上是惊世骇俗,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她又不需要名声来嫁人,”阿尔方斯笑着摇摇头,“她有几亿法郎做嫁妆,哪怕她的名声比梅萨利纳还要难听,想要娶她的人也可以从这里一路排到西班牙的边境。”
“她接待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一些年轻的大学生,没混出名堂的艺术家,还在见习期的律师,诸如此类吧,这些人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野心勃勃,他们把我妹妹当作往上爬的台阶。”阿尔方斯转了转左手食指上的那枚钻戒,“而她也有一种天赋,能够在这些人当中选出好的苗子,就像有经验的驯马师一看马驹的骨相就能判断出它们未来的潜力。”
“所以她替你们选取有潜力的年轻人,而你们则加以提携,未来再收取回报。”
“就像是种庄稼一样。”阿尔方斯说道,“她或许也会把您搜罗去,如果不是我先发现了您这颗明珠的话。”
他们此时又回到了伊伦伯格家如宫殿一般的府邸里,当阿尔方斯带着吕西安登上大楼梯时,从伊伦伯格夫人的小客厅方向传来钢琴声和男男女女的笑声。吕西安悄悄看了一眼阿尔方斯,银行家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这倒也不难理解,继母的事情,若是连父亲都不在意,那么做儿子的又有什么必要多管闲事呢?
吕西安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跟着阿尔方斯进了一扇房门,当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被带到了阿尔方斯的卧室里。
“你睡在这里?”吕西安目瞪口呆,这间房子看起来和阿尔方斯一点也搭不上边,如果不是阿尔方斯带他进来,他一定会以为自己走错路,钻进了某位小姐的香闺。
这间房子是由上等的绸缎,丝绒和波斯地毯搭建成的一个温柔乡,房间中央那张路易十六式的大床上放置着填满羽毛的床垫,上面铺着绣花的丝绸床单,看上去就像是从凡尔赛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卧室里搬来的。沿着墙壁摆放的柜子和茶几上摆满了各式的珍玩:中国的青花瓷瓶,非洲的象牙雕刻;,希腊的陶罐以及古罗马的大理石胸像齐聚一堂。茶几上威尼斯的玻璃罐子当中盛着玫瑰香水,对面博古架上的日本花瓶里插着花枝被修剪的整整齐齐的一束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