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镜一言不发，祝海月看了看他，说：“她寿数将至，用不着咱们费事，今日的一切也不必将她记忆抹去，够她记在心上的了，谅她也不敢如何。咱们走吧。”
“你过来。”他却侧过身，朝着那小鬼的方向招了下手。
小鬼难以置信地看看他又看看其他几位，最终颤颤巍巍地杵着地爬起来，似一只小兽，直直站在那不敢动弹。
白镜眉头锁着，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朝着他一扔，玄色的纱衣落到小鬼身上，便如自己长了手脚，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住，长袖卷起，衣摆自动折回在他细小的腰上系了个结。
小鬼低头看了看自己，难以置信地小声道：“给我了吗？”
“心里有怨吗？要不要报？”白镜问他。
小鬼讷讷地看向孔老太，这个他一直以来的主人，高兴时会多给自己一些生肉片，不高兴时就拿柳条抽打他的人。
他不关心他的问题，只问：“你们以后会扔下我？”
祝海月心上一紧，不由得可怜起他来，刚想说两句宽慰的话，却听白镜一反常态，不近人情地道：“不会有谁永远与你在一起，若你只想找个人依赖，那到最后你仍旧只能是孤身一人。”
“为什么都不要我？那我不走，我和婆婆在一起，她要我。”小鬼的泪水委屈地流，小红都跟着瘪了瘪嘴。
刑干叹了一大口气，来到小鬼身边蹲下，对他说：“那都是利用你！你这个孩子，真以为她是对你好啊！你如今小，能做的事尚且有限，若有朝一日她给你养得邪气冲天，造下恶业，阴司可不会轻饶了你！”
小鬼抽噎着攥住刑干的衣袖：“只要你们别把我丢下我就听话，让我做什么都行。”
白镜声音里尽是恨铁不成钢：“你没听清吗？我是问你要不要报仇雪恨？”他指着孔老太，“她要你是为了挣不义之财，在她眼中你只是只无足轻重肮脏的鬼，是任她驱使把玩的物件。今日我等阴司鬼使为你做主，你就不想为自己讨回些公道么？”
“我……”小鬼说不出什么，“我没有什么仇怨……”比起这个，他更想有个人要他、疼他。
一样的愚蠢至极，一样的不知死活，一样的心慈手软。
许多被尘封的画面一瞬间都冲进了他的脑海……
他也曾苦苦哀求别人放过他，也曾想要有个万全之策不忍伤害任何人，还曾想就伤自己一个换别人平安……可是现实如何？都是他自欺欺人，都是他一厢情愿，到头来，最想珍视的人因他而死，他到底有什么用，他就是个废物！
他咬了咬牙，一言不发，化作青烟不见了踪影。
孔老太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似乎这小鬼想跟着自己惹恼了那位清秀鬼差，于是她忙道：“你们带他走，我不要他了，以后我也再不沾染这些，我一定好好做人，各位仙家，你们放过我。”
祝海月嫌她聒噪，衣袖一挥，孔老太瞬间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走吧，去找修族谱的那个。”祝海月道。
小红一把牵起小鬼，问道：“他跟着我们一起去么？”
祝海月不甚在意，只点了点头。
小鬼眼看就要走了，焦急道：“我的骨灵还没拿！”
罗珦听不懂，“你的什么？”
小鬼指向倒在矮桌上的坛子，“我的肉身骨灵在那里面，那个不拿走，我哪也去不了。”
祝海月翻了个白眼，“江湖术士的话你也信！一副皮囊罢了，你都死了什么都锁不住你困不住你，只管跟我走，谁敢留你试试看！”
从孔老太家出来，夜已经完全深了，白镜就在外头并未走远，见了他，祝海月知道他在乎这个小鬼，就直接将其推到了他身边，“带孩子的事还是你来吧。”
小鬼仰头看了看他，被他一脸威严吓住，忙又低下头。
本以为他会拒绝，可头顶的声音却只道：“咱们今晚就去一趟那老太婆的师兄那，我觉得他或许就是此案的关键。”
几人一拍即合，出发前罗珦却看着小鬼道：“带着他方便么？”
白镜目不斜视地答：“我看顾他。”
小红捂嘴笑了笑，敢情他还是面冷心热，遂偷偷教唆小鬼道：“认他做爹！往后他肯定对你好！”
小鬼看看这个不知是人是怪的姐姐，又仰头看看身旁冷峻的白镜，打了个寒颤，不敢乱喊。但听他的意思是自己可以留下了，他顿时喜笑颜开，表忠心道：“我知道婆婆的师兄在哪！我带你们去找！”
小红觉得这孩子吹牛，漫不经心地问：“真的假的？小小年纪不准说大话哦~”
“真的！他带我去过他的住处，还让我帮他偷过东西！”
“偷什么？”众人警觉地异口同声问。
“地府的生死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