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笑声,繁芜向竹阕乙身后瞥了一眼,阿四佯装作看别处。
竹阕乙愣了片刻:“我听阿芜的。”
那双灵眸里闪过一丝狡黠:“那哥你来西厢。”
“好。”
“哥,你不问为什么吗?”
“因为阿芜还是有几分害怕。”
她环着他脖颈的手更紧了些儿,轻咬着唇:“哥……你怎么都知道。”
他闭了闭眸。
只道:“阿芜,别怕。”
鼓乐声伴随着他二人进入竹部府院,这里是她最温暖的记忆开始的地方,所以她选择回到这里与他成亲。
一场喧嚣之后,她还是回到了这里。
回到了她与他的年少羁绊之地。
繁芜的目光看向庭院中最高的那棵树,她心里的喜怒哀思仿佛都被这庭院中的参天古木铭记。
多年之后,它依然亭亭如盖,依然一脸悲悯地看着她的人生走到如今。
那年来时,她仰头看它,今日她一身婚服它依然伫立在此看着他们经过它的脚下。
“哥……我不怕的。我不想再蹉跎你了,也不想再蹉跎我自己了。”当他走到西厢门边时,她擡起头看向他,也看到了他眼底深处闪过的复杂颜色。
他的挣扎与隐忍,他的踌躇,他的惶恐。
只这一刻,她方明白原来如山神一般的竹阕乙,他眼里的情绪这么多……
她说她不怕了,他倒是怕了起来。
西厢的窗前。
繁芜取过桌案上的酒杯递给竹阕乙,竹阕乙同样取过酒杯递给她。
当她仰头就要喝时,他的手拦住了她:“阿芜,这酒极苦的,不能这么狂饮。”
繁芜灵眸微转,忽然擡眼看向他:“你怎么知道苦?你和谁喝过??”
竹阕乙怔然片晌,这女子的小脑袋灵活,但也灵活的令他无语凝噎,怎么一句话能让她歪想到这里去……
“枫乘告诉我的。”
“……”繁芜脸上一红,自觉说错话了,伸手去拽他的袖子,摇了摇。
二人饮过合卺酒,繁芜拿起剪刀剪掉红烛。
一时西厢变得漆黑。
“哥……你抱我去床榻。”
不待她等,竹阕乙已抱着她向床榻走去。
夜半时,窗外起了大风。
繁芜躺在锦被中,青丝纠缠,额头上的汗水一直滑落至脸颊。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但西厢香炉中的焚香依然散发着浓郁的香味,那是专为婚房准备的。
她的意识已有些游移,伸手想推开竹阕乙的,可他依然在她耳边低语着。
苦等多年得偿所愿,他对她的渴求是炙热而深刻的。
西厢外的花簇在风中摇曳着,良辰美景,许伊偕老。
快凌晨时,繁芜感受到竹阕乙起身穿衣,她微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哥……你如何还有力气下榻的。”
她这一句话,叫竹阕乙血液一凝。
“去给阿芜熬药。”
“……”她几乎是停了一会,骤然清醒,“哥,你说什么。”
他从来不肯瞒她,此刻也不想瞒她:“阿芜,昨夜我虽饮了能让你避子的药,但并不能确保没事,等会阿芜再喝药便不会怀孕了。”
“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走过去,手抚上她的脸颊:“我不能失去阿芜。”
她的长姐死于难产,她幼遭劫难身体并不好,他不敢冒一分险让她为他生育。
“所以你宁可不要孩子了吗?!”
“阿芜,能娶你为妻,我此生已无憾。”
“可你怎不问问我会不会有憾。”
“阿芜……”他红着眼看向她。
“从十六岁哥随我去中原,哥等了我七年……”她不顾身体的疼,起身搂住他,“哥,我听话,从今以后我养好身体,你让我吃什么我吃什么绝不再挑食,我去找喜姝学骑马射箭,让身体强壮起来……你别让我喝那什么药。”
“……”她不知一滴清泪滑落他的凤眸。
有一种泪,是承载着无限欢喜,却又不可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