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芜见他眉间余留一抹沉郁之色,便也没有再问了。
马队穿过城寨,有人加到相遇,繁芜不敢打开车窗,直到马车驶过主祭台,她紧张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说来她还是畏惧兵主部,畏惧这里的流言蜚语的。
她比想象的要在乎人们如何看待她与大巫……
马车停下,婢女在外面恭敬地喊道:“姑娘,下车了。”
繁芜走下马车,张望了一瞬,见竹阕乙未跟来,料想他是去见长老了。
原本以为种子的事会绊住他许多日,未曾想只两天时间,他调来了种子,并将涉事的商旅告到了武陵郡官衙。
十六部上万石空壳的种子得到了一个结果。
农户们拿到了新发的种子后立刻开始耕种。
至此事以后十六部族人对这位大巫的敬爱之心更加深切。
人们敬他爱他,就连城寨外新建的山神庙里的山神雕像也更加像他的模样……
五月之后繁芜回了竹部,这一年她在竹部一直住到了年尾,她去过竹部许多她曾经没有去过的地方。
因为肃州节度使造反战事波及的原因,直到这年腊月才随竹阕乙去长安。
繁芜已有快一年未见叶六合,她抵达长安是腊月二十,次日换了官服前往太学,亦未见叶六合。
再次日她与竹阕乙去见柳蝉,蝉儿现已六岁,繁芜正在考虑送她进太学女学学习,可她也有她的顾虑,她并不想蝉儿走进权力纷争中去,所以之后为柳蝉是否进太学女学学习的事,她纠结了快半年。
除夕的前一天,繁芜在寒梅阁外遇到了叶六合。
少年鞍马未歇,他坐在马上一手握着缰绳。繁芜见他冻得有些发红的面颊,心下暗忖,或许他在此处等了有一会儿了,但她终归不敢深想。
她笑看向叶六合:“叶小公子,许久不见。”
只见他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寒梅阁的伙计,伙计匆忙跑过来手慢了一些儿没有接住,躬身捡起来牵着马儿向马桩走去。
近一年光景,少年长高了好多,往昔的一身华贵紫衣如今换成了青灰色,双眸看过来时眼里的神色也似变了样。
繁芜唇边的笑意渐收,直到叶六合看向她,道:“繁芜大人,一年不在长安都去了哪里?”
这时她方找回了与这少年往日相处的熟悉感,唇边的笑容也逐渐回来了一些。
繁芜:“去看了看未曾看过的风景,书中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一年光景也有了深刻的体会。”
“大人请。”叶六合对她做出一个手势,邀请她进寒梅阁详谈。
寒梅阁内,叶六合再看繁芜,只觉她的眉眼里更多了几分柔和之色,往昔那股锐气减了不少,他不得不好奇她都有何体会。
伙计上了菜,又低声询问是否要酒。
叶六合让他换了茶来。
“大人去了哪里?”
“未去太多地方,了解寻常人家大致的生计来源。”
叶六合听得很认真,面前的菜几乎未怎么动过,却一直在饮茶。
如果繁芜不说,他不知道魏国对大部分人家是禁止走动的,从一个郡到另一个郡有十多道手续,寻常农户几乎一辈子都不会挪动地方。
“因为离家太花钱?”叶六合问。
繁芜:“算是主要原因。”
叶六合嘀咕了一句:“难怪招兵买马这么难。”若是都不愿离家,自然魏军难招到人。
二人一直快聊到天黑,见四周暗下来,寒梅阁的伙计正在点灯,叶六合方站起来:“今日从大人这里了解了许多,多谢大人让六合明白了游学的意义。”
他说着对她作揖一礼。
二人作别时,叶六合翻身上马一回头便见到牵着马从长街处走来的青年。
每次看到这张脸,叶六合心里都会有种难以言说的震惊感受,青年与他的表兄相像,却是更加的惊为天人……从一开始他不就喜欢看到这个人出现在眼前,现在也还是一样。
他深看了竹阕乙一眼,后,扬鞭策马而去。
隔着这么远,竹阕乙也能感受到少年看他时眼里的“敌意”。
繁芜见到他,小跑上前来,“哥……你怎么来找我了。”
她知道他是去咸阳行宫去了,怎么一日便折返长安了。
竹阕乙凝眉看向她,勾唇一笑:“来活捉阿芜与少年郎私会。”
“你……”繁芜红着脸,伸出小拳头就要打他,却被他的手握住了拳头,只听他淡道:“外面太冷,阿芜回家。”
他扶她上马,她费了一番力气才爬上马,甚至还有些怀疑这一年重了不少,不然何至于马鞍都上不去了。
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竹阕乙便知道她在想腹诽什么。
他轻笑道:“是重了些。”
繁芜惊诧地看过来:“哥……你说真的?”
竹阕乙点头:“诚然。”
她去岁有多重,半年前有多重,他经常抱的又怎么不知……
想到了什么,繁芜一张脸像烤熟了一般,双手紧扯了一下马缰,恼怒道:“哥……你不正经!尽花心思记人家体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