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是无可用之人才会用到她,可他尽知道为难她!繁芜红着眼,不用多想也知道他是压根抽不了身,证明棘城之战丝毫没占到便宜,至今日一点捷报都没有传来。
繁芜看向布山,将其中一块兵符给布山:“布山你去器幽,我去云梦,我们分开行动会快一点,谁先调到粮谁先送去,谁也别等谁,还有我给我哥写了一封信,你立刻让人送去镜州。”
繁芜吩咐完,翻身上马,陆蛮骑马跟上她。
布山没有多余的人手派给她,此行她只带了陆蛮,她有谢长思给的兵符在手,到云梦之后魏军都听她的调动。
当夜,大雨滂沱,繁芜几时赶过这种路……
可一想到谢长思拿几万人的性命压她,她只得咬牙继续赶路。
当官道上出现一辆漆黑的马车时,繁芜的眼睛顿时睁大,正当她和陆蛮想调头时,又出现一辆马车堵住她的去路。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恍然想到了什么。
在马车上有人走下,在陆蛮拔刀之际,她哑声开口:“陆蛮,别动,我们跟他们走。”
如果是宿命,她也想给那宿命做一场了结。
不必再害怕了。
她手握着马缰,森寒的眸光看向来人。
下来迎接他们的人,声音尖细,可以判断是宫里的侍官,但他穿着僧袍。
“姑娘,请吧。”那人说。
繁芜和陆蛮分开走上两辆马车。
这马车竟然还是向云梦驶去的,繁芜有些震惊,难道烛风明王一直在云梦?
不可能,云梦不是早就被谢长思的人占据了?
她只觉得思绪纷乱,在她疑惑的时候有一双手向她伸来,她回过神来,几乎是用力攉住来人伸来的一手,那婢女愣了片刻,笑道:“我给姑娘解下蓑衣和斗笠。”
繁芜这才缓缓松开她的手。
将蓑衣和斗笠解下,婢女还有那个和尚打扮的侍官才看清这张斗笠下惨白的脸。
一脸清泠,灵眸冷厉。
马车在一处寺庙内停下,繁芜下车时,看到陆蛮被人押着,她看向和她一起下车的和尚:“你们放开他,他若有事我饶不了你们。”
陆蛮刚被放开,如一头小豹子似的向繁芜这处跑来,却被那和尚拦下了,和尚看向繁芜:“姑娘,主人只想见你。”
繁芜对陆蛮点头,陆蛮咬着唇退到了一边。
繁芜的目光扫过寺庙,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惧怕来,因为她突然想到了那个和尚。
仪胥。
她狠狠地皱眉,捏着衣裙的手,手指骨泛着白,她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迈开腿。
这一段路她将她所了解的关于仪胥的事重新想了一遍……
如果仪胥是烛风明王安置在东齐国的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仪胥那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有他手握的西域贸易命脉。
大魏灭亡的那一日,烛风明王虽然消失于浩瀚史册上,但他一直都在。
抵达金殿时,繁芜已是满头大汗,当她微擡起头看向金殿内,迎面走来的身披着袈裟的人,细长的眉眼,清秀的几分寡淡。
她阴沉着脸,不待她开口时,却听到这人的叹息声,嘴角还是他惯常的狐貍似的笑,只是这一次他看着她道:“阿芜,我帮你隐瞒得够久了,这可是你自己走到主人面前去的。”
他说完看了一眼带她来的人,与她擦肩而过。
“你什么意思?”繁芜猛地转身看向他。
仪胥步子微停,笑道:“皇宫内密道是柳元微所设,你既知道子午道你与柳元微怎无关系?凡与柳元微有关系的人、百代工匠,皆是烛风明王的人。”
“这么说顾苍也是?”繁芜上前一步。
“是,顾苍也是,若当日顾苍不死,借高厉次之手先除谈耀之,再除高厉次。可惜顾苍死了。”
谈耀之,北魏第一任皇帝。
繁芜瞪大眼睛,又问:“为何他能放顾流觞,却不能放过我?”
仪胥:“你家不同。”
“我家不同?”繁芜冷笑,“我家我爷爷我爹连九品都算不上!”
仪胥转身看向她,笑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家研究的是什么,你不知?”
繁芜:“我不知!”
“这话你与主人去说,我都不信,你以为主人会信?”仪胥见她双眸猩红,一双粉白的唇瓣也似染上血色,猛地转过身去,快步离开金殿。
不知过了多久,空旷的金殿。寂寥清冷,殿前的佛像肃穆的透出森然之色。
这时,她听到佛像的背后传来一道清泠的声音:“进来吧。”
听到这声音时繁芜的脸上的血色有一瞬褪去,但很快她反应过来这个说话的人年纪不大。
那侍官看了她一眼,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繁芜动了动僵硬的腿,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向佛像后走去。
佛像后的金座上,端坐着一身华服的贵公子,白袍金冠,少年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