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后，赵清浔瞟了眼墙上的时间，礼貌道：“今天谢谢您吴老师，这么晚就先不打扰您了。我下个月可能会回安湖，到时候去看您。”
“好啊，随时欢迎！”
挂了电话后她长舒口气，心里暗慨，好令人意外的回忆，让她又想起了那段时光。
十几岁的年纪真好，虽然她在那个时候并没有享受到。
可惜关于纪淮澈没有考上空军后的细节对方也不知道更多，她如果想了解他更多还是得先去认识他身边的人。
她在书桌前坐下，打开了顾湘下午发过来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纪淮澈拎着步·枪走在装甲车前，眉眼凛冽，下颌锋利，克制又野性的力量感呼之欲出。
赵清浔托着下巴不禁想，如果他是穿着飞行服站在飞机旁，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也很替他觉得可惜。
年少时候的梦想纯粹又宝贵，能依靠自己能力去坚定实现的人都很了不起。
他不是没有努力，也不是没有机会，而是只差一点的失之交臂。
太可惜了。
她想跟他说点什么，可是在对话框里输入又删除，反反复复最后也没有一句成型的话。
她咬着手指暗暗为自己的表达能力所烦心，对方突然发来消息：[还没睡？]
她一怔，第二条信息又来：[正在输入五分钟了。]
赵清浔不自觉无声笑了出来，回复：[那你盯着看了五分钟，看来也是很无聊睡不着。]
他的电话很快打过来，声音与平常无异：“周末有没有时间？”
她想了想：“目前没安排。”
他淡声道：“我战友的订婚聚会，在北海旁的民宿。”
“他跟她女朋友长跑十年了，人不多，只叫了几个共同的战友和他妹妹，其余都是女方的朋友。你如果去了刚好可以跟他妹妹住一间。”
停片刻，他低声问：“一起去吗？”
赵清浔有些踌躇，她本身不是很喜欢这种多人聚会，但转念又想到刚刚自己还在自责想要多了解他一点，犹豫片刻后，她说：“好。”
听筒里静了数秒，像是也没有料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痛快，应声道：“那我周六下午来接你。”
她嗯了声：“需要准备什么吗？”
“山里早晚温差大，带件薄的长袖外衣吧。”
他停了瞬，又问，“对了，你明晚是不是要跟萧潇出去？”
“是。”
“紧张吗？”
赵清浔笑了下：“不会。”
她的心理素质一向还好，再者说关于明天的会面，她大概清楚对方的意图是什么，自然就也知道该如何应对。
纪淮澈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下班后你要去接她是吧？那我直接从单位过去等你。”
她点头：“好。”
隔天临下班前，赵清浔在卫生间换上一条适合酒吧氛围的连衣裙，纯黑色的，裙摆和领口包了一层纤细的白边，剪裁设计强调曲线，但用料又非常保守安全。
她对着镜子化妆时，周思然走进来洗茶壶，看一眼她后，小碎步跑到她身后跟美女贴贴：“浔姐，晚上有约会呀？”
赵清浔淡笑答：“嗯，跟女孩子约。”
洗手台上的手机振了一下。
她正到涂口红的步骤，不能半途而废。数秒后她一面扣上盖子一面垂眸往屏幕上瞟过去，漆黑眸里瞬间地动山摇。
她扔下口红抓起手机往外跑，身后的周思然不明所以，下意识接住她的口红出声叫她：“浔姐？出什么事了？”
她置若罔闻，飞快跑下楼梯的同时拨打对方的电话，果不其然已经关机。
她跑到停车场播出114，“您好，查询中心，请问您——”
赵清浔启动车子，同时迅速打断对方：“十六中学！”
晚高峰时间段，对方给的几个号码全部无人接听。
她险险擦了几个红灯，最终车子停在路边时颠得她胃里翻江倒海想吐。
她用力忍住那种不停上涌的恶心感，关上车门下车。校门前准备上晚自习的学生进进出出，她穿过人群欲进去时，被门口的保安拦住：“哎哎哎，陌生人没有预约不得入内！”
赵清浔深呼吸喘匀一口气，亮出工作证，脸色凝重严肃：“你们学校有个学生，可能有自杀倾向。”
对方狐疑扫一眼她的证件，又看一眼她：“哪个班级的，叫什么，你告诉我，我去报给领导。”
她的目光下意识扫向天台，恍惚看到那道熟悉的瘦弱身影时，紧张指向楼顶惊呼：“是她！！她在楼顶上！！”
保安已经人过中年，岁月无情在他的脸上留下沟壑，他也似乎同样对这世界报以冷漠：“我们学校的天台本来就对学生开放，你不要这么激动。”
他从窗前拿出登记表，不紧不慢问：“叫什么名字？”
赵清浔急得胃里涌得更疼更厉害了：“你先去确认她的状况可以吗？她现在的情况真的很危急！！”
对方擡起脸看她，不冷不热道：“检察院同志，你也是系统里知道要按流程办事吧？不能随便来个人让我去看哪个学生我就去吧？这学校这么大我跑个来回一个小时没了，那这校门谁看啊？”
她急火攻心，音量比平常都高了几调：“那你让我进去！我去看行吗？！我的身份你刚才不是确认了吗？！”
他一脸不耐烦：“你的证件真假我又看不出来，你现在就快点把学生的信息给我，我上报找她班主任去处理，你说这么多废话不才是浪费时间吗？”
赵清浔喉咙里被气得生火，一面用余光瞟着远处的缥缈身影，一面极力忍耐着怒火沉静道：“萧潇，高二，文科生，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
保安冷脸瞥她一眼，从腰间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喂？陈老师，我这里来了个人，说——”
远处那道白色身影缓缓走上天台的边缘，而后轻轻倾倒身体，垂直坠落。
赵清浔紧紧盯着那道身影，瞳孔骤缩，呼吸停止。
耳边数秒寂静之后，校园里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然后彻底沸腾哗然。
保安低骂一声推开她快步往学校里走过去。赵清浔怔怔看着她落下来的地方，眼前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扭曲的白茫。
越来越多的学生在向操场聚集，但是她感觉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颤抖低垂在身侧的冰凉手心里，紧攥着的手机屏幕悄然亮起。
微信，十五分钟前：
[萧潇：对不起，姐姐，不要去。]
[萧潇：我坚持不下去了，抱歉。]
微信，现在：
[你的小狗：我到了，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