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陵·莲生百里(2 / 2)

启光,是她父亲的年号,是的,她的阿耶,将来承朝的高祖皇帝,在她十五岁这一年的生辰宴上,宣布登基称帝。

祖母是天子的姨母,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要去夺外甥的江山,急怒攻心,第二天,溘然长逝。

可祖母又一次帮了宇文家。一品国公夫人出殡的仪仗浩浩荡荡,带走的不是哀思,而是经营数十年粮草和兵甲,从晋阳城到北邙山前线,神不知鬼不觉,兵从天降。

第二个便是她,没有问吉,没有纳采,她一身热孝,裹上红嫁衣,就这么匆匆忙忙登上了轿辇。

最后一眼,她隔着绣金描凤的盖头,深深回望。哀切切的母亲,悲戚戚的傅母,甚至一贯严肃的老管家低头抹泪。

没有阿耶,没有哥哥。

也没有他。

是阿,男人都出去征战了,这场仓促的婚礼,赶不回来了。

她说不清心头是恐惧,是绝望,还是庆幸。

苦笑,薛莲生他说得一点都不对,什么一品诰命,她明明是当公主的命。

泪如雨下,落在大红嫁衣上,也落在驸马督尉的眼中。

三朝回门,她见到她最喜欢的二哥。

“莲生哥哥好吗?”她知道,他已是二哥最得力的谋士。

“好,他托我给妹妹带句话。”

“什么?”还好她今天化了最盛的桃花妆,此时眼角泛红,不过是妆更服帖了。

“等他打下焉知山,给妹妹作胭脂。”

北地有山名焉知,盛产红蓝花,那是“锦燕支”的原料。

“好呀。”她忽然觉得心口也不是那般冷了。情随事迁,骤变之下,所有人都变了,但她的莲生哥哥没有,在血雨腥风,逐鹿中原的狼烟烽火里,他仍旧惦记着小女孩喜欢的妆奁,一如往昔。

从小到大,她最最喜欢他始终如一的样子了。

“二哥哥,你也帮我带句话。”

“什么?”

“谷雨前的雨水我蓄了两瓮,莲生哥哥何时有空,来我府上吃红樱糕啊。”

“你说说我这妹子,是不是自小没良心,亲哥哥就戳在她眼前,明示暗示成这样了,都没有这口福。”宇文攸和他转述这句话时,仍旧颇为酸涩。

他笑得伤口疼,缓缓从病榻上支起半个身子,犹有担忧,“没露馅吧。”

“怎么会,她只当你是做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士,安全得很,哪里想到你这般不要命,挑了前锋营去带,险些命都丢在战场上。”

他浅笑,“那就好。”

倒是宇文攸起了八卦的心思,拍着他肩膀感叹,“话说你这十年还是变化颇大啊,我竟不知,你何时爱吃甜食了?你不是最讨厌这些酸酸甜甜的小食吗。为了哄湖湖开心,难为兄弟你了。”

他一个手肘撞上去,冷冷道:“不用你管。”

言必行,行必果,他一贯守诺,启光三年,当他长身玉立站在崔府门前时,毫不意外地将闻讯而来,临湖的惊诧、惊喜和不可置信尽收眼底。

其实该唤公主殿下了,就像他是第一个改口跪地呼二公子为宋王殿下的。

他张口说出的,却是“湖湖,我来讨盏红樱糕吃。”

自然是想吃多少,便有多少,这味道,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是他被承国公之侄,宇文诸秀污蔑毁坏先生晚夏红莲图时,偷罚跪于莲花池前,临湖给他带来的糕点。其实,他有的是手段,让宇文诸秀事后吃尽苦头,眼下不过是佯装屈服,示弱人前,全了堂少爷技不如人的面子。毕竟,这样,他能在国公面前获得更大的好处。可临湖不知道,为了他,向来看不起这仗势欺人堂兄的临湖,居然低下头来,好声好气,甚至低声下去说足了软话,连最喜欢的貍奴都送了出去。只为早点拉他起身。

他不解,不领情。“在你看来,我就这么无能?”

她拽着他往后厨去,没心没肺,“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这般误解莲生哥哥呀,莲生哥哥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为了他,更深露重跪坏了膝盖骨可值当?好了,不气不气啦,尝尝红樱糕,我跟着傅母亲手做的呢。”

可是临湖,你知不知道,你人前低声下气的模样,才是最让我难受的事情。

我捧在手心如珠如宝宠大的大小姐,怎么舍得她被任何人欺负。

可偏偏有人一而再再而三,触碰他这块逆鳞。

他打量着崔府的清锅冷灶,不禁寒了声音,“他们要饿死殿下不成?”

“怎么会。”她笑得娴静。“战事连连,涌入城中的饥民渐多,我让崔家把府中盈余的粮食拿出来,赈济饥民。也没必要为了我,多来一个人做饭,我一会去城门下的粥铺一起吃点就好了呀。不过莲生哥哥你放心,做红樱糕的食材还是有的。”

他瞧着她,不反驳。善良不被珍惜,反而会成为拖累。湖湖,你知不知道,你的夫家上下,背后说你沽名钓誉,拿着崔家的家私招揽宇文氏的人心。

你付出再多,他们也不会有半分感激。联姻,联姻,从联的那刻起,你便完成了使命,是生是死,是喜是忧,你志在天下的父亲,哪里顾得上呢。

但他眼下不能说太多,缇营卫干的是见不得光的事,他不愿让纯净的她,看到满身污秽的他。

他只笑笑问,一如寻常话语,“那驸马呢,待你好不好?怎么不见他?”

算是明知故问,他故意派人支开崔恕己,挑着其不在府中的时候来见临湖,又怎么会见到这位驸马呢?不是他顾忌崔恕己,实在是他不愿见他。

临湖头也不擡地忙碌着,淡淡接道:“驸马挺好的呀,我是阿耶的女儿,谁敢欺负我。他最近挺忙的,不太得空呢。”

真的吗?湖湖你是真不懂男人,更不懂崔恕己。

若他真心待你,那晋阳城最大的青楼百花阁中,头牌名妓寻蕊娘子是谁豢养的呢?

若他真心待你,离崔府只有一巷之隔的东阳坊溪春院,金屋藏娇藏的又是谁的私宠呢?

他满手皆是崔恕己的累累罪证,证据确凿,要是告诉临湖,易如反掌。

然而,他没有,他只是轻轻道:“那便好,湖湖你性子柔,我最担心你被人欺负了去。”

屋外阳光正盛,刺得他下意识敛眉。他有罪,崔恕己这般放荡,其实有他的纵容。

启光元年的中元节,当他漫不经心,用剑尖挑起那名唤秋蓉的卖酒女下巴时,他便知道,机会来了。

他笑了,语气淡然而不容拒绝,“记住,你惟一活下来的机会,就是勾引并攀附住崔家大公子。”

所以有了寻蕊,有了崔家外室,流连欢场的崔恕己,看见寻蕊,毫无悬念地立时深陷,难以自拔。

无他,寻蕊,同崔恕己那倾国倾城又薄命早夭的表姐孟含心,有七分相似。

一则,死去的初恋,会擡升成横亘心头永夜不灭的白月光。

二则,失而复得的白月光,即便是替身,也足够让崔恕己如获至宝。

多么精妙的一步棋。

“阿今,寻蕊莫不是你亲妹,样貌怎会如此相似。”

“缇帅说笑了,孟含心死在了崔府大婚的前五日,一卷草席,夜半擡出,连墓碑都不敢刻上名字,何必再提。”

他回身,目光有审视意味,“看来你还有怨。”

一身戎装的女缇骑摇头,“不,舅舅、舅母为表弟和宇文氏联姻,我这个自小养在崔府的准崔家妇自然不能留下来,我理解的。况且,我那表弟为人慵懦,我一直不喜,不嫁反而庆幸。只是属下未曾想到,他们寻求的破题之法是斩草除根,反而让表弟对我念念不忘,害了公主殿下。”

他垂眸,把玩着手中璀璨精巧的红宝石,有戾气浮上双目,“他对你念念不忘,是对妻子不忠;他对你忘情,是为人不义,联姻是四皇子暴毙引入的死局,仓促而绝人性,他虽无辜,到底不可怜,无论如何,他都配不上我的临湖。”

热气腾腾的红樱糕新鲜出炉,他极给面子地吃了三盏。

“湖湖,你想没想过离开崔府,离开晋阳城?”他问。

“什么?”临湖显然不解。

“我是说”他放下盘盏,转过身来,拉住临湖,一如幼时每每语重心长劝说临湖,蛊惑而颇具情理。“现下群雄并起,战事复杂,晋阳城不是固若金汤,你随着二公子的军队走,会更安全。”他顿了顿,颇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补充道:“当然,你带上崔家老小走,二公子也养得起的。”

他知道,他的临湖最是心善,即便崔家娶了个门楣甚高的佳妇,却自卑心作祟待临湖并不好;即便崔恕己对孟含心的死耿耿于怀,无能又迁怒妻子,但临湖,还是愿意带他们走的。

至于那个文弱又自大的崔恕己,暂且还得留着,他手头的证据尚不足以让承国公动心换婿,为了万无一失、一击即中,隐忍是眼下惟一法门。

临湖却拒绝了他的提议。“莲生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的安危着想,跟在二哥身边,定然是最安全的。可是我不能离开晋阳城。我走了,晋阳城的百姓怎么办?几十年来,对于他们来说,承国公府就是他们的保护神,宇文氏就是城中百姓的定海神针,阿耶和哥哥们已然外出征战,那么,我作为宇文家的女儿,就理应留下来守卫这座城池,这片封地。人心稳,则城邦固,如果我走了,他们不会认为是暂时的战略放弃,而会认为是永永远远、彻头彻尾的抛弃,激起仇恨,引发哗变,那么,这座龙兴之城,将会轻而易举为敌军所用,反而成为让阿耶和哥哥们腹背受敌的一块荆棘之地。”

分析得思路明晰,头头是道,显然是将门虎女。

他甚至有些后悔先前同临湖说了太多天下大势,眼下,天下第一说客,亦劝说不动她。

他犹不死心,温柔劝道:“没有说放弃晋阳城,城中守军还会加强,粮草亦是充足。”

“可是不得不承认,我留在这儿,效果会更好,莲生哥哥,是不是。”

他抿口不言,临湖说得一点没错,他无法反驳。

世间能让他让步的,只有宇文临湖,最终,他只好耸肩,缴械投降。

不走便不走罢。

掏出个锦盒搁在临湖手中。

“什么?”她笑问。

“胭脂。”他说得义正言辞。

三个月后,晋阳城果然被围了。被围第三十二天,连下了五日暴雨,城中暗流涌动,百姓纷纷揣度天降不祥,宇文氏兵败如山,甚至宇文氏已全族撤离谣言甚嚣尘上之时,是宇文临湖登楼高呼,慷慨陈词挽住了颓势,稳定了人心,成功等来了十三天后,宇文攸派来的援军驰援。

“您是不知道,公主殿下慷慨激扬地说了三千言,那些妄图攻讦她作势的小人个个哑口无言,楼下之人无不臣服拜服,甚至欢呼跪谢,小的从来不晓得,公主殿下有这般辩才。”

他头也不擡雕琢着红宝石,浅浅一笑,对大惊小怪前来复命的兵士说,“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再之后又是整整两年的别离,临湖忙,他也忙。世人罕知,承国公是个谦逊而多疑的性子,一团和气的儒帅形象下,是身居高位后越发严重的疑神疑鬼。越来越多的投奔者反而驱使他仅仅信赖于血脉之联,横空出世的临湖,当仁不让地,被父亲委以重任。

她去了北地。而他随二公子,激战在南麓。

但她的消息从来没有断过,从邸报、战报、甚至家书,都能看得出临湖的忙碌。

还有来自他的缇营卫的线报。

他知道,她修缮了绥安城的旧楼,力排众议,革新了城里的风俗,从女子不可出门,到可覆面出门;

他知道,她最好的玩伴,最信任的朋友之一——贴身侍女碧桃在启光三年出嫁了;

他还知道,她在外出巡城时捡回的受伤黑额红腹山雀,最终伤重不治,死在了她的书桌前。

其实山雀,在她的悉心照料一年以后,已然有好转的迹象,甚至可以蹦蹦跳跳在她桌案上,啄食掉落的酥酪,但或许,还是北地的酷寒过于凛冽,山雀终于死在寒冬,萎谢的羽毛和漫天飞雪融为一体。

她哭得伤心,一如当年的麋鹿之死。

读线报至此,他的心弦忽然嗡地一震,麋鹿之死后的临湖,命运急转直下,她后来同他感慨,不知这是不是一种冥冥之中的预示。

现在,又一个小生灵在她面前逝去,以她柔软的性子,难免不会再次陷入自责自伤的漩涡。

指望谁能宽慰她?难道是崔恕己那个废物?

他想去北地瞧瞧她。

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极寒,阻隔了他的去程,本来一月有余的北上之路,走了整整三个月。

阳春三月,北地的春天固然来得慢些,到底也是春日了。

临湖却病了,恹恹地没有精神。

“春日时气渐暖,你还是要多进些温补的汤水,身子才能快些好起来。”沙场点兵、运筹帷幄的他,干起端汤侍疾的活儿也毫无不适,还顺带塞了一把碎碎果到她手心。

“江南的小玩意,你尝尝。”取个岁岁平安,果实累累的好寓意。

她笑,城阳公主盛名在外,军功卓著,只有他还把她当孩子,一直记着她喝药怕苦,爱吃这些酸甜软糯的食物。

她伸出手指,捏了一颗放进口中,先是酸,后有一份悠久绵长的甘味,甚是清新回味。

心中喟叹,若人生,亦如这般该多好阿。

“莲生哥哥,我近来发现了一个精于奇门遁甲的高人。在偬山。”

“怎么,让我引见给二公子。”

临湖又笑了,同他说话最是默契,甚至不用开口,她的莲生哥哥,永远都会知道她要说什么。

可是这回他猜得不十分对,看来,她终于要小小地赢他一把。

“不,我只想让你去见他,为了你自己。”

临走前,她忽然垂泪。

“湖湖,怎么了?”他难得诧然。

“没什么,你忘记了,你先时随先生外出访学数月,临走时,我也这般哭鼻子的。”

这一刻,他心中有心疼,但是非常罪恶的,亦有一分慰藉,他喜欢看临湖在他面前不设防的样子,让他安心,让他知道,他永远是她最特别相待的人,而他,愿意永远惯着她。

奇人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文恒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承朝第一方士。

彼时他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村医,脾气古怪,住在深山老林。

为了寻求父亲当年意外身亡的真相,他不得不先“讨好”文恒风,而后被文横风“磋磨”了整整半个月。

清谈、激辩、论史、问策,只有世人想不到,没有文恒风问不出的。

十五天后,一贯倨傲文恒风,满眼惜才之情,主动提出送他下山,淡声道:“我这人不收徒弟,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教与你。”

文恒风还交给了他一个锦盒,掺有难以察觉的惋惜。“临湖公主提前交给老夫的,公主说,你下山再打开。”

他拧眉,诧异之情更甚,看来,临湖和文恒风私交匪浅,托他办事,甚至可能就是一句话的事情。那又为什么,大费周折,让他再花费整整十五天,去讨好文恒风。

终于下山,他迫不及待打开锦盒,是一封信,拆开信笺,只有一句话——“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惟愿君安,莲生百里。”

不知何时起,莲花,成了临湖最钟情的花卉。讨口彩时,也爱带上莲花。

疑窦丛生。他下意识加快了回城的教程。

本来一天的车程,他策马两个时辰就赶了回来。

然而,还是晚了,永远晚了。

满眼皆白,漫天飞舞的白幡刺痛了他,他一把揪过公主府前迎来送往的小厮,双目赤红,脖颈上的青筋顺着激荡的血流而抽搐,他在爆发的边缘徘徊:“你说什么?谁薨了?!”

小厮哭嚎着说:“临湖公主缠绵病榻,三天前力竭而死。”

他不信,跌跌撞撞冲进灵堂,挥拳推开意图阻挡他的下人,一个踉跄,扑在了棺椁前。

然后,整个人怔在那里。

毫无预兆的,人生的第一滴眼泪,骤然从眼眶中坠下,滚落在棺内簇新的寿服之上。

那面色苍白,浑无血色地躺在金丝楠木寿材里的,确然是他的临湖。

很安静,就像睡着了一般。

就像往日,她不惯读那些学究古书,趴在他的文章上,呼呼大睡。

就像往日,她为麋鹿之死伤怀,挂着泪珠倚在柴房的木柱不知何时谁去,他蹑手蹑脚,让她轻轻靠着他肩膀睡去。

好像下一瞬,她就会被他的动静扰醒,怕被他嘲弄,笑着抢白:“莲生哥哥,别训我啦,我在梦里已经被你说过一百回了。”

这么多年来,他嫌弃小字小家子气。从不自称这两个字,偏偏临湖呢,最爱喊他莲生哥哥。

他红了眼眶,轻声唤道:“湖湖,快起来了,莲生哥哥再不训你了。快起来,好不好,不要再和莲生哥哥玩笑了。”世所罕见的温柔。

有面生的小厮上来作死,“您是宇文家来的吧,小郎君,可不兴在棺前哭阿,会哭湿了崔少夫人的黄泉路,影响崔家家运的。”

他凤目投来,冷冷瞥了一眼小厮,周身笼罩一层极寒杀气,寒声道:“崔氏?你们害死了公主殿下,本就没几天好活了,何来家运一说?既然你自告奋勇做了首当其冲之人,我成全你。”

伸出右手扼住了小厮的脖颈,微一发力,下一秒,骨骼碎裂之声响起,小厮软软地栽到了地下,再无生气。

他悠悠道:“你说黄泉路湿,那便去扫干净吧。”

四座皆惊。

尖叫声四起,到处是躲散的人群,抱头鼠窜。

他真的敢杀人。

他甚至未经公断,直接在灵堂上杀了人。

疯了,全然疯了。

守在灵前的崔恕己拍案而起,怒目圆睁。“薛稷安!你放肆!”

他浑身散发着凛冽之气,杀意更甚,“放肆?我岂非一直放肆,崔大公子今日才知?看来,到底是被我的公主殿下保护得太好了。不过无妨,时日尚有,很快,你就会更加全面认识薛某人。怎么样,期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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