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连又是三日。
王桓已经在这偏殿里呆了快有一旬日光景。
再待下去,她整个人恐怕都要发霉了,是以病一好,她立马就嚷着让人给她找来一把软剑,在不大的偏殿里给两个小宫女表演剑舞,迎来她们“哇塞”的惊呼。
偶尔也和她们一起窝在床边,讲自己沙场征战的过往。
今日,她正讲到前年收复南阳一战,对方与己方兵力悬殊,在全城近乎弹尽粮绝的时候,自己如何带领着一只冲锋小队,英勇夺取了对方主帅的项上人头。
一边讲,一边还挥着手里的长剑,声情并茂,快要比上说书的精彩了。
眼看就要讲到两人的沙场初遇,司马绍推门进来,将两个小丫头吓得够呛,几乎一下子就退开王桓三米远,跪到了地上。
“怎么朕来了就不讲了,继续讲啊。”
司马绍嘴边噙着玩味的笑意,似乎在等着王桓的下文。
王桓撇撇嘴,“后来的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两个小宫女很有眼色地退出偏殿,只留下他们俩人。
司马绍今日换了一身玄色的衣袍,好像自从登基以来,就再没见他穿过浅色的衣裳,将他整个人衬得有些面目冷峻。
到了王桓这儿,才稍稍柔和几分,有了笑意。
他坐在软榻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王桓颇不情愿地一点点挪动过去,等靠近司马绍时,猝不及防地被他拦腰抱坐在了他腿上。
他还坏心眼地冲着她屁股打了两下。
气得王桓哇哇大叫,势要挣脱出去,“你凭什么打我。”
“打得就是你嘴里没实话。”
今日早晨,江禹才赶回建康,将自己查到的东西呈了上来。
自从那一年王桓母子三人被困在风雪中,受了过重的寒气,事后连续高烧几日,堪堪救回后每年冬日便是手脚冰凉,体质寒凉。
若放在寻常人家,一场风寒便能夺人性命,她也算是运气好,自小练武,身子强健些,硬生生熬了过来。
那段时间她一直独自流落在外,身子自然顾不上调理,回来后,她又自作主张地变了身份,根本不敢让家里请人来看病,就这样一年一年拖下去。
也就是近两年,云景学了些岐黄之术,平日里耳提面命地盯着王桓进了些补药,云景的医术都是跟荆州王府的大夫学的,技艺本也不算精巧,出手的第一个病人又是王桓这样的沉疴顽疾,自然收效甚微。
后来又应王桓的要求,一直给她开抑制经期的药。这样的药本就添加了数种避孕的药材,这么多年喝下来,喝得经期紊乱自是不说,身子早已糟蹋的不成样子。
章觉要一点一点的填窟窿,首先就得先补好基础,他这几日没敢下重手调理,只能开些调养的方子。
正好,江禹拿回了王桓以前喝过的药方,他正好钻研钻研,好对症下药,慢慢地将这一身毛病补起来。
只是这病拖了这么些年,便是用上再好的药材终究没有太多把握。
王桓跨坐在司马绍腿上,一直不安分地想挣脱,却被他紧紧扣住手腕。
这要搁往常她还有一争之地,可这几日连日的生病吃药,让她浑身力气都溜走,自然争不过司马绍。
只能气愤地上牙,给司马绍的脖子咬了个血印子才罢休。
“嘶”司马绍抽气,将人拉开,“怎么还咬人。”
“谁叫你把我关在这儿。”
王桓咬得理直气壮,咬得正大光明。
司马绍懒得和她计较,又抽手朝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换衣服,带你出去。”
王桓这回没计较,眼睛亮了亮,“放我出去吗?”
“你去不去?”
“去去去。”
王桓开心地朝着司马绍脸上“吧唧”一口,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找衣服去了。
司马绍摸着脸上的口水印子,那手帕擦了擦,嘴角上扬。
如今还在正月里,太史令说今日夜间可能会有雪,建康这地方少有下雪的时候,司马绍专门腾出了今天晚上的时间,准备带王桓去邀月楼看雪。
邀月楼是专门供宫里人观星占卜的地方,从那儿几乎可以俯瞰整个皇宫,司马绍以前很少来。
一路上王桓叽叽喳喳的,与他初遇时认识的那个眉目冷漠的少年将军有很大不同,若是没有当年那些事,她恐怕就会长成这样一个整日吵吵闹闹,快快乐乐的欢脱性子。
若是当年他没有住进这皇宫,恐怕也是上树抓鸟,下河摸鱼的率性少年,如此想来,他们合该天生一对。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宫道上,偶有路过的宫人根本不敢擡头,只隔着老远行礼。
王桓有些过分的兴奋。
前几日她还以为两人的关系走进了死胡同,今日来看,好像又是柳暗花明,这样的认知让她整个人都快乐得快要飞起来。
如果她是条小狗,这会儿一定会使劲地摇着尾巴;如果她是只小鸟,这会儿一定会用力扑腾着翅膀。
她紧紧地攥着司马绍的手,希望这条宫道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