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
窦榆站在那块不再出现图像的黑色的“屏幕”面前,他擡手抚摸,突然觉得这四四方方的东西,像块高大的“门板”。
没有把手的“门板”。
窦榆的心里浮现出一股很熟悉的感觉。
“在哪里见过呢?”
他身为神子时,在天界看到的那折寂静凝滞的黑江;脚踏空山云根时,偶然看到的,江白渚身上的那片黑龙图腾;以及现在,他面前这扇刚刚还显示过图像的门板一样的“黑色巨幕”。
在所有的三千世界中,窦榆都见过这么一个熟悉的意象,但是在此刻,他才把这几个熟悉的意象串成一串,反复盘搓。
纵向的时间像一沓整齐的纸牌,在此刻,被他一张一张平铺摊开,摆在眼前,但显示在他面前的,却都是纸牌的背面。
纸牌的背面,都是清一色的单纯底色,黑色。
如果他想看到所有牌的真相,就必须把所有的牌都“翻”过来。
而且,还必须同时“翻”过来,因为如果不是这样,这一切早该结束了,完全没有让他在此刻串联起所有意象的可能。
该怎么同时翻过来所有的牌呢?窦榆犯了难。
在天界的时候,他是在黑江遇到了龙身的江白渚,这是他翻开的第一张牌;在空山的时候,他用长剑挑开了江白渚的衣襟,看到了那些恶民在江白渚身上画的黑龙图腾,这是他翻开的第二张牌。
而这第三张牌,他站在“牌”的背面,看着牌上毫无起伏的黑色,但是,江白渚去哪了呢?
进入这个诡异的空间之前,窦榆还和江白渚有联系,怎么现在没有了呢?窦榆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肩头,因为那里方才还披着江白渚的外套。
结果,窦榆摸了个空。
没了。
什么时候没的?
窦榆惊惶地转过头,只看见被三撮火苗提起来的肖天天,四周一片空旷的漆黑,没看到任何别的东西。
江白渚的外套,真的没了。
不会是我刚才纵火的时候没注意,给烧没了吧……窦榆突然意识到,光想着在笼子里烧千万小心别烧到身后的肖天天,结果忘了自己身上还披着一件别人的衣服了,白火会烧烬所有窦榆之外的存在物,大概就是这样,把江白渚的外套给烧没了,江白渚想说话他也听不到了……
这下怎么整……
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同时打开三扇门的,但是现实是,通过翻折时间,他只能打开最初的两扇,这一扇,没有关键的触发条件江白渚,他打不开。
“先试试吧……”总不能杵着干瞪眼,窦榆抛下一撮荧白色的火苗,火苗落在他的脚边,飞快地绕着他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儿,接着,火苗蹭得“长高”,火舌跳荡,像一群被放出桎梏的烈兽奔向四面八方。
窦榆正在用白火极高温度产生的能量灼烧自己的时间,如此这般,可以缩短他走过的时间,如果把能量控制得当,他便可以在各个走过的时间节点任意切换,以达到同时“开门”的效果。
窦榆知道自己的这个本事,之前有一次误打误撞地用了一次,差点没把那个时空的江白渚吓个半死,倒也不是半死,就是把心理素质极强的江白渚当成吓成了愣愣的不锈钢铁板一块,好容易被窦榆一本正经的瞎编胡扯混了过去。
此后,窦榆便一直没有机会使用这个技能。
此刻,他已经同时停到了那两个时间节点。
两个窦榆,不,其实是同一个窦榆,坐在黑江的水际,小腿插进凝曳的江水之中;站在空山的一处云根之上,听见耳畔潺潺的溪水激石之声。
然后,窦榆同时听见江白渚在叫自己。
“阿鱼——”“师尊——”
继而,两处声音合为一处:“你在干什么呢?”
“门”开了。
又没有完全开。
窦榆的眉头皱了起来,果然,还是因为没有打开现在的这扇门吗?
还是不行啊,白火几乎蔓延了窦榆所在空间的所有缝隙,滔天的热度裹挟着令人窒息的能量,简直要把他当场撕碎。
两处时间节点的江白渚关切地问候他,但那声音都远隔千里,隔着亿万之秒千万之分,像站在海边听海沟沟底一只海螺的呜鸣,像是幻听。
“窦顾问……你怎么了……”他又听见肖天天凑过来询问,这声音清晰咫尺,但也不甚分明。
接着,仿佛有一只破土的手,柔软而坚毅,剥开了重压在他身上的那层蒙昧的湿土,将他捧出了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