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谔是在儿童福利院附近转圈招聘的时候,碰见李秋心,那时是个淅淅沥沥的下雨天,一会儿左一阵风,一会儿右一阵雨,时大时小,但就是没停过,他左右求贤无果,就随便找了个面铺,打算先解决一下肚子。
面铺里挤了一群吃面聊闲的人,薛谔没位置坐,便坐在了遮雨棚的最外延,雨水珠串一样,从遮雨棚一颗一颗地掉下来,砸进脚下的小水坑。
薛谔把伞收起,用魔术贴随便一扎,支在桌子腿上,这才发现这张有一半露在遮雨棚外面的桌子,竟然还坐着一个人,坐在雨里。
那人的裤脚邋遢地往上挽着,趿拉着一双黑色的老京城布鞋,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水滋滋的,衣服皱巴地贴在身上。
薛谔感到奇怪,便多打量了一会儿,除了对眼的地方没看,薛谔打量了一圈儿回来,继续盯着那裤脚,突然发现,有一小捋嫩绿绿的芽芽从裤子上的破洞里钻了出来。
薛谔还当自己是饿晕了,挤挤眼睛再看,只见那小芽直接伸展出来了一片圆圆的叶子,接住了一颗滚圆的雨水,奈何雨水高空坠落,力气很大,小圆叶片没有接住,生脆地把自己掰折了,飘悠悠地落到了脚下蜿蜒的雨迹里,被流水卷走了。
薛谔惊愕地擡起头,看向那人,那人毫不在意一般,拆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顶着热气腾腾的蒸汽,就着一碟白花花的蒜瓣,开始嗦面,雨水浇了他全程。
面铺老板只当他是个疯子,收了钱,放
薛谔等着他吃完要撤的时候叫住他:“你好先生,咱能聊聊吗?”
那人没想到会有人和他搭话一般,吓得一哆嗦,怯生生地看着薛谔,第一句话出口,声音都在发抖:“好好好好啊!你要和我说什么?”
薛谔指了指他的小腿:“我刚才看见了,你腿上有树叶,掉雨水里了。”
“哦,这样啊。”男人慌乱地眼神瞬间平静下来,冲薛谔摆摆手:“没事没事,不用操心,我就是个流浪汉,随便找个桥洞就能和衣而眠,指不定是在哪里粘上的。”
看来这位先生是经常被有非人血统、能看见他的异形的混血问话,一套固定的对话模板都打磨出来了。
薛谔为没必要和他兜圈子了,直截了当地问道:“先生,你是非人吧。”
那人不说话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薛谔,好像已经有好久没有人告诉他,自己是什么了:“你说我是什么?”
薛谔重复:“你是非人,先生,我知道的,因为我也是。”
从此,李秋心就成了调查属第一位由薛谔亲手招进来的员工。
后来,还是薛谔听李秋心叙旧才知道他在福利院当过差。
纯种非人的成长历程不像人类,会经历一个从幼年到暮年到死亡的过程,纯种非人的幼年都是以植物或者动物的形态存在着,一直到能够使用出小型的“异域空间”才能够有机会变成人形。
铜钱草使用“异域空间”的潜能最低,几乎没有几个能成功,李秋心能使出“异域空间”并变成人形时,就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形了。
在此之前,李秋心都是以一片匍匐着的铜钱草的形态蔓延在福利院的后院,和那里各式各样的孩子们相依为伴。
后来,他变成人形,作为一名和蔼可亲的男护工,在福利院专门教孩子们做手工,但是又因为他控制不好异形的部分,经常被有非人能力的混血人类发现不对劲。
福利院里的混血人类总是能看到他时不时冒出来的异形,又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就在心里生疑,几个有同样经历的人聚成一堆,以讹传讹,逐渐败坏了李秋心的良好形象。
一次,一个孩子半夜出来上厕所,路过楼道,看见一个像长了绿毛的拖把一样的怪物,正坐在楼梯上呜呜呜地哭,当场被吓得心脏搭桥塌了,差点闹出人命。
第二天,李秋心就被院长叫去谈话了。
院长比他大不了几岁,算是个同龄人,院长相信他的为人,相信他不是人们口口相传的那般是个人面兽心的妖魔鬼怪,但社会上的舆论导向都把他当做众矢之的,人们口诛笔伐,编织罪状,势必要把危害孩子们身心健康的恶魔,送入地狱。
福利院他肯定是待不得了,院长念在他无妻无子,又没有房产,便预支给他了半年的工资,让他先找地方避避风头,等舆论的热度冷却下去,再招他回来,如果他还想给孩子们上课,就在家录制几个不露脸的视频,发给福利院,可以让老师们放给孩子们看。
李秋心答应了,转头把钱买了一堆文具零食,送回了福利院,只留下了一点日常开销的零头,这才开始了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