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空空的“呆龙”觉得人类发明的广告毫生无聊,一泼人在屏幕里哼哼哈哈唱完了就切下一个了,一点营养价值都没有。
然后,江白渚就发现了有价值的东西——某个主打养生保健的频道。
鹤发童颜、穿着练功服的老大爷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掌声中,步履生风地从人群走至台上,整了整葫芦扣的领子,捏了捏话筒的软杆儿,“啊”的一声清清嗓子,就开始了。
这是一部真假参半的节目,大概主讲的是那个时代声名显赫的“大师”,十个台有八个台在轮播,整得窦榆每次看电视调台都和下跳棋一样,唯恐躲不及。
偏偏江白渚就爱看这些现代人不爱看的。
新世界里那还有现代人养生啊。
只要不是落魄到流浪街头、被社福机构捡走的地步,安安稳稳在某个工作岗位热血沸腾个几十年,只要钱到位了,有的是让人“精神不死”的好玩意儿。
精神都在科技里极乐了,迟钝的肉//体如何如何,真没什么可多考虑的。
更别说天生老不死的窦榆了。
可这位暴君先生也是个不喜欢认死理的主儿,非得要把电视里那套失传一个世纪之久的“养生大法”活学活用到窦榆头上。
窦榆若有不从,江白渚脸一黑,嘴一抿,你当时他吃瘪了委屈,其实心里憋着坏,冷不防地就会趁窦榆不注意,放出黑黢黢的“影子”来擒他,这一次两次地擒拿下来,窦榆才晓得,之前他都是收了神通的,这种“影子”没那么好挣脱。
久而久之,窦榆都怕了他了,只要江白渚不耽误他赚钱“养家”,他都由着。
也不知道他这副钢筋铁骨的不死之躯还能被养生到什么程度。
一般他的闹钟响个三遍就偃旗息鼓了,这次却多响了一遍,窦榆刷的一下睁开眼,就瞧见床头柜前站着江白渚,手机捧着手机,一脸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
“这个……我不会关……”江白渚收回在屏幕上的手指,道。
窦榆掀开被子,跪在床褥上挪过去,拿过手机,也没挖苦他。
解开手机屏保一看,是调查属的薛谔打来的,好久没调查属地的动静了,要不是江白渚在,窦榆恐怕早就忘了这档子事。
窦榆又给打了回去:“喂——”
梦里的故事支离破碎,狂风骤雨般搜刮着窦榆神识,那些或有的往事、或有的经历,都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但每次他一醒,“存在”的感觉便会立刻烟消云散,那些清晰无比的故事都变成了遥远不可触及的史诗,蒙上千万层灰、千万层雾气,让他难以细究其中故友几多、故事几成,只有一些悬设的奇怪触动萦绕心头,让他彳亍。
比如说,他无法确定自己是怎么准确得知江白渚就是皂龙的,仿佛就是一顿觉一场梦的事,“江白渚是四恶之一的黑龙”这个定义就印在了窦榆的大脑里。
事情的真相、这一切一切的前因后果还是要继续探求下去,如果任由着“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发展下去,窦榆觉得自己真的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活的最久的“神经病”了。
一位突然出现在世界中又被世界裹挟着向前的、带着无数神秘又无意义秘密的、空无一物的“蜉蝣”。
没有比当一个“蜉蝣”更没劲儿的活法了,就算抓了块三秒就散的土皮,也比当一块随波逐流的“蜉蝣”好一万倍。
窦榆想着。
不管怎样,他要搞清楚这些挤压在人堆里过活的、来自远古时代的非人类智慧生物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他们之间又将会发生什么。
毕竟,在梦境里时,他还是一个没有被任何文化熏陶过的、稚嫩如芽笋一般的孩童,是一双来自天界的手,降下祥云,将满身污秽、满眼兽性的他接到了天上,让他做了一场恢宏壮观的旷世之梦。
在那之前,没有人做过梦。
为了这场梦,为了见证一段来自时间之初的绮丽,窦榆无论如何都要行动起来。
在窦榆的心里,他深刻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如果再不去紧紧地抓住一次,往后余生,且不说他的余生,往后生生,会连梦里都无迹可寻了。
这是一场沉默的缅怀。
这是一场毫无意义又意义非凡的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