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水月觉察出她的异样,扶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你神色有异,可是与小叶子有关?”
慕绯也不确定,只是隐隐担忧。
谢荣华被算计至死,云中君不知所踪。
而她之所以能洞悉当年事件的真相,也多亏了叶菱纱求助恒王的那封信。
但是……倘若……
还有那封恒王与倭寇暗通款曲的信,到底写了什么内容,她不敢细想。
凌水月极为聪明,随着她的目光望去,看着恒王,突然就想通了许多。
离开之前,恒王又来到慕绯面前,暗示道,“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别那么执着啊,秦姑娘。”
这话的意思两人都心知肚明。最终,他们也各自放了对方一马。
慕绯牵起凌水月的手,“无事了,我们回去。”
至此,这场由长生引起的祸乱,终于暂时结束了。
二人远离是非,隐居在山水之间。
而这种平淡的日子,她们也甘之如饴。
经过数月来的调理,慕绯的身子也逐渐好转,只是之前积累了太多旧伤,身子已经不复从前了。
而那个结着蛛网,落着灰尘的竹屋,也被收拾得一尘不染,成为了她们的家。
若说哪里不好,就是太过偏僻。
车马也慢,一封信耽搁了许久才能送到。
青萍在洛城开了家医馆,努力治疗着江芜脸上的伤,也顺手救死扶伤,试图减轻罪孽。
而过几日,就是江芜的生辰,她想趁此机会,让姐妹二人聚到一起,也许对恢复记忆有帮助。
生辰?是哦。凌水月莞尔一笑,若不是信上提起她都快忘了。
对于江芜曾经的所为,此时的她已十分坦然,直言从未恨过姐姐。
两人一母同胞,血浓于水,岂是那么容易割舍的?无论江芜做了什么,始终是她的姐姐。
况且,姐姐生了病,有些事并非出自其本意,自己怎么能同一个病人去计较呢?
二人收拾之后,便骑马应邀赶去洛城。
本来,依照青萍的医术,什么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
然而她的医馆却是门可罗雀。
鬼医一脉手法怪,招式奇,而她又是个年轻姑娘,平头百姓便不信任。
不过,她也不在意,无人光顾倒也落一清闲。
江芜歪着头,无聊地贴在桌子上,看到来人,她两眼放光,急匆匆冲过去。
此时的她,如同八岁顽童,是完完全全的小孩子心性,不过在青萍的治疗下,脸上的伤渐渐好了些,几乎快要恢复本来的容貌。还有的疤痕被头发遮着,也完全看不出来。
其实她脸本来就能治,只是时间问题,她受不了,换皮易容之后,溃烂愈发严重。
凌水月见她奔过来,拥着她,叫了声姐姐。
姐姐?江芜推开人,高兴地跳起来,“太好了,又多了一个姐姐!”
凌水月:“……”
青萍叹了口气,她这脸是好了,只是记忆,却停留在幼时,很多东西不懂,要从头学起,所幸未来的时光很长,足够她悉心教授。
“师……”慕绯还是改口,随着凌水月一起称呼“姐姐”。
她一想到江芜的惨痛经历,又想到了秦姝,既而想起了族人,想起娘亲,没来由一阵心酸,转过身掩面,不自觉簌簌落下泪来。
“你是谁啊?”江芜歪着头,上下打量着她,模模糊糊有印象,却始终想不起来。
她不明白,今日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来了姐姐,还是两位。
“哎~你为何哭啊!我给你擦擦。”她转到慕绯面前,用袖子擦着她的眼泪,嘴里喃喃道,“给你小花花,不哭了。”
她擡起自己的手,掌心处是一朵红纸折的花,几乎快被汗浸透了,一看就是在手里攥了许久。
慕绯神色凝重,心头涌出复杂的情绪。
这小玩意儿她也有一个,和眼前之物,极有可能出自一人之手。
有这么巧?
“收了我的花花怎么还不开心啊?我跟你说,这花花一般人想要还不能呢!”江芜看她脸上没有欣喜,便踮着脚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只给过一个人,连……”
她偷偷瞟了一眼青萍,“连她都没有呢……”
“谁?!”慕绯身躯陡然一震,难道……自己……当真……
江芜摇摇头,“我也不知晓呢,她带着面纱……”
她似乎寻回了一些丢失的记忆。
“我连她什么模样也不知晓,不过我记得,她比我高出许多……”她说完,走到慕绯旁边去比个子,“欸,怎么回事……”
说着说着,她思维开始混乱起来,“我记得,她还笑话我矮,差不多到她腰那里……可是……”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家都变得和自己一样高了……
记忆和身体不相配,出现这样情况是常有之事。
每到这时,青萍都会过来柔声安慰。
慕绯心中一抽,疼得厉害,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原来,当年与自己有过短暂相处的是江芜,不是凌水月。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自己几次三番问起此事,凌水月都一无所知,本来以为是她害羞,不愿提起幼时的玩笑话,怕惹来自己的揶揄,却没想到她的确不是亲历之人。
她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也许,这便是命运吧。
命运向来是爱捉弄人的,她已经不止一次被其玩弄鼓掌之间。
幸好,她并不是一无所有。
她望着凌水月,温柔地笑着。
祝你一生顺遂无虞,事事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