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则覆
慕绯手中树叶一划，她颈上一道狭长细薄的伤口。
不甘，疑惑，梅姨瞪大了眼睛，“为何！我都照你交待……”她捂着脖子，血液却沿指缝溢出。
“杀人灭口，很难理解么？况且你我还有旧怨。”慕绯扔掉树叶，将人一把推开。
世上已无长生之物的消息散播出去还不够哦。留着这梅姨始终是隐患。
“你就老老实实长眠于此吧。”
凌水月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眼神有些错愕，也有些畏惧。
却不是怕这个狠辣果决，工于心计的人。
只是怕她成为这样的人之后，失去应有的温柔，犹如陷入泥沼中的青莲，由纯洁变得污秽。
她也知道有人注视，看到凌水月异样的眼神，随即明白了她的想法，却冲她笑着，“无论如何，我终究不会同你刀剑相向的。”
凌水月怔了怔，低垂了眸子。
一句简单的承诺，比得上最动听的海誓山盟。
但是，她扪心自问，这份情意，自己终究是配不上的。
“有个好玩的东西，我带你去瞧一瞧。”慕绯拉着身旁人的手，朝林间深处走去。
走到磁山附近时，她来来回回，用步伐测量着距离，然后从树底下挖出一个罐子，从里面倒出一捧圆润的玉石。
凌水月笑了，“你几岁了？”
慕绯:“……”“这是个秘密，反正比你年长许多。”
凌水月挑眉，揶揄道，“怎么还是小孩子心性？”
“你不懂，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慕绯笑眯眯地故意朗声说道。
眼角的余光瞥向一边，忽而夹起两颗珠子，回头，猛然射向一旁的树林。
“恭候你多时了，还不肯现身么？”
谢荣华接住那两颗石子，手指摩挲把玩，“这便是可以使人长生之物？”
慕绯笑了，“不过是一个玉珠手串而已。”
幼时，娘亲送她的一个手串，后来红线断了，玉珠散落，她怕娘亲责骂，索性说手串丢了，悄悄把“证据”埋在这里。
“想要的话，全部给你！”慕绯笑盈盈走向他，手中玉珠化作杀人利器。
谢荣华盯着那双黑亮如墨的眸子，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女子，哪里都好，偏有一点不可，太倔强。若她肯妥协服软，也许还能饶她一命。
“叶菱纱帮我打听到了一件往事。”
“嗯？”
“皇帝沉迷修道以求长生，国师大人为谋荣华，率军队侵入碧海云天，试图取得鲛人血肉，功败垂成，反而因一场宫变受到牵连而获罪，本来要全家伏诛，却有一个小孩儿阴差阳错逃了出来，那便是你。”
谢荣华记忆翻飞，“你知道吗？一个人有谋略有才华有武功，仅仅因为我父亲的缘故，就必要要小心翼翼，隐姓埋名，过着一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么？”
慕绯哑然失笑，“别的我不了解，但是那种隐姓埋名的滋味，你难道还能比我更了解？”
凌水月也笑了，谁还不是需要隐姓埋名生活的人了？
谢荣华愣了片刻，摇头苦笑，“同病相怜的我们，为何要自相残杀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
“慕姐姐，我们也来帮你！”李衿与叶菱纱苏沉鸢也折返回来。
谢荣华噗嗤一笑，对这两人不屑一顾，“你们？很厉害么？”
“若是还有我们呢？”
青城派，少林派，狂刀门……先前的江湖人全部来到慕绯身后。
谢荣华变了脸色，他不是怕了，只是恨——为何这些人也会帮慕绯？
苏沉鸢看着慕绯，“你说得很对，‘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因着慕绯三番五次救这些江湖人，他们早已对其甘拜下风。
“乌合之众！”谢荣华以一敌众，竟不落下风。
慕容兄妹齐齐出招，连他护身罡气都没有破掉。
“当世高手，尽败我手，哈哈。”他料想，经此一役，自己必然名扬江湖，人尽皆知，成为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
“谢”表推辞之意，他的名字本意是指自己不贪功名利禄，不喜荣华富贵，然而，他的所为恰恰与之相反。
他要权势，他要名声。他要成为万人敬仰的武林高手。
慕绯提了内力，劈山破玉掌掌风呼啸，直逼过去。
谢荣华不躲不避，依旧聚集护身罡气。
两股强劲力量在空中相击，谁也不能奈何对方。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慕容胜运功，飞身过去。
“我们也来助你！！！”其他人纷纷飞身过来，从四面八方出掌攻击谢荣华。
哼！谢荣华怒火滔天，聚集内力，将周围数米范围笼罩在内，众人的进攻都被隔绝。
慕绯皱眉，开始调整自己的内息，蓄势之后重新出掌，罡气终于破裂。
谢荣华嘴唇轻启，吐出一口鲜血。踉跄着后退，眼中闪过一抹惊愕。
慕绯捂着胸口，她身体本就是如腐木一般千疮百孔，已是油尽灯枯，如今又被震伤肺腑，感觉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谢荣华汇聚内力，一掌将众人打散。看着受伤的众人，他不由哈哈大笑，自己本就是冠绝古今的武林高手，又与慕绯换血，身体已不死不伤。而且不久前还吸取了江芜的全部内力，在场的江湖人，谁是自己的对手？
凌水月十分懊恼，“姐姐的内力，原来被你尽数夺去。”
慕绯到此时也猜测出来，《易筋经》可以使经脉逆转倒流，克制无量神功。这谢荣华韬光养晦多年，将所有人玩于股掌之间，当真可恶！
谢荣华笑道，“此事，还要多谢你啊，姐妹相残的戏，分外好看。”他洋洋得意说出自己翻云覆雨玩弄手段之事。
其实，江芜与凌水月在千丈崖决战之事，他一直都知晓，或者说此事本就是他促成的。本来，江芜经历许多，已经打算与这个唯一的亲人妹妹冰释前嫌了。但他怎么能允许此事发生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们这些女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我一定要杀了你们！”他看了一下，一把拉起苏沉鸢，“就先从你开始。”
他极端厌恶这样的人，恶狠狠地掐着苏沉鸢的脖子，“你不过投胎好了些，凭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富贵荣华？而我就要委曲求全！”
“住手！”慕绯怒不可遏，突然想到谢荣华不久前才吸收了师姐全部内力，十天半月内应该还没有完全与自己本来的内力相融，若是瞬间再注入大量的内力，内力在体内冲撞，必会爆体而亡。
她飞身上去，厉声道，“你不是想成为天下第一的高手么？我的内力也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