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契(一)
李衿观察了很久,才敢下结论——以她行走江湖的多年经验来看,这是只……黄鼠狼,俗称“黄皮子”。夜晚,经常可以看到它去村子里偷鸡,用那粗大的尾巴赶着鸡往前走。
她摸着光滑的下巴,像是学堂里的老夫子那般摇头晃脑卖弄学问。
叶菱纱沉思,给鸡拜年的那个黄鼠狼?感觉毛色不对吧,它身体雪白,看起来可爱得多了。
白苓倒是颇为赞成,难道就不兴人家的毛色浅一些?山里的野猫,有黑的白的黄的灰的,怎么就不许黄鼠狼长成白的?
叶菱纱:“……”她声音提高了几分,“你都说了是黄鼠狼,自然得是黄色,要是白色,该叫‘白鼠狼’才对。”
“就不许人家换个名字……”白苓不服输,难不成,自己以草药‘白苓’为名,就应长得白些?
“是雪貂。”霍云舒终结了两人的讨论。
天寒时一些人家会穿貂皮狐裘御寒,其中最珍贵的是紫貂皮,还有雪貂皮。
汉朝丝绸之路开辟之后,貂皮与茶叶瓷器成了主要的运输货物。
成吉思汗还曾将貂皮赠送给盟友以示友好。
叶菱纱恍然大悟,她想起来了,自己也有几件貂皮小袄叠放在柜子里。
“好几件……”李衿苦笑,普通人别说貂皮了,棉衣都不一定有。天冷时,不过在衣服里加一些芦花罢了,更贫苦的,只能披着遮雨的蓑衣过冬。
想到此,她更忿忿不平。
可恶的制度,不公的天道。愿自己有生之年,得见天下大变局。
叶菱纱知李衿话里的意思,却只能沉默不语,立场不同,二人始终有着一层隔阂,难以逾越。
关于雪貂的讨论到最后竟不欢而散,叶菱纱牵着雪貂去找慕姐姐。
“雪团”已经苏醒,身子虚弱得很,只能躺在原地,有气无力嚼着包菜叶。
“雪貂?”慕绯听她的描述,陷入了沉思,突然开心起来——这雪貂连白苓都不认识,想必未曾在云山出现过,这样的话……
“慕姐姐,你的意思是?”经她提醒她叶菱纱也明白了,这雪貂是外来的,不是风灵谷的,这是喜事啊!
她将布条又接得长了些,让雪貂在前面带路。
果真,雪貂跑到了风灵谷的入口,钻进地下的洞里。
原来这雪貂挖了个地道,从外面跑了进来。这方法倒是不错。
慕绯只觉好笑,鬼医河图洛书的机关防得住人,却防不住个小小的雪貂。
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神色凝重,沉思着,之前那个盔甲人本来就会遁地,难道也是用此法进来的?自己之前猜错了,说凌水月与那人里应外合是冤枉了。
机关打开,雪呼呼涌了进来。
一个窄窄的洞赫然出现,就像是横着的深井,洞口还有凌乱的爪印。
雪貂将掉落洞口的雪刨开,想带着两人进去。
这雪貂是通人性的,虽不能言语,却定是有人饲养。
慕绯比了比,这通道十分狭窄,只比她身子粗了一圈,爬进去便很难回转,若遇到特别情况,就只能慢慢退出来。
再倒霉些,便可能直接被埋在里面。
尽人事听天命。
她想单独进去一探究竟,接过绳子,跟着雪貂爬了进去。
心说,亏雪貂主人想这法子出来。绝!妙!
她退出来,不放心得对叶菱纱交待几句,才又爬了进去。
叶菱纱焦急地等着,直等到了夜深。
她朝着洞里望去,却只能看到黑乎乎一片。
她喊了一声,声音消失在洞里,连半分回响也无。
李衿来寻时,仍未见慕绯回来。
叶菱纱想起之前交待的话语,扑到李衿怀里,鼻子一抽,轻声啜泣,“出事了。”
她呜咽着讲完方才的事,李衿脸色铁青,心知慕姐姐必然凶多吉少。
这雪洞狭小不说,极易坍塌将人埋入其中,而且不知这通道多长,会不会气息不顺,贸然进去根本是死路一条,聪明如她难道没有料到那诸多后果?
身下的雪十分松软,按上去咯吱作响。爬得远,连光照也无,如图一个瞎子,只能凭借手中的绳索带路。
雪洞时而狭小,时而开阔,呼吸越来越紧,让她有些害怕。
之前在风灵谷里,衣着单薄,方才太急,未考虑此事,如今走得深了,更觉得冷,瑟瑟发抖,手脚开始僵硬起来,不得不运功驱寒,抵挡凉意。
不知爬了多久,才终于见到了亮光。
她躺在出口处的雪上,大口喘着粗气。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能逃出生天。
周围白色十分刺眼,她将胳膊搭在眼上,听到声响,才放下来。
恍惚间,她以为是凌水月。心事得逞,她冷冷一笑,原本料想过些时日这人才会来求自己的,却没想到来的这般快。
可惜,来人并不是。
一女子低着头看她,身着华服锦衣,十分高贵,年纪与叶菱纱同岁。
身后数人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