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水芙蓉
“天色不早了,何不再呆一晚?”瑶娘也追上来,开口留客。她自知此处不比寻常人家,本不应留人家清白姑娘在此久坐,恐污了名声。
只是今日难得,小莲对慕姑娘有感情,舍不得。而正好,明日又是小莲的生辰。多个人,总添些福气。
小莲拼命地点头,抱着慕绯的手又圈得紧了些。
慕绯宠溺一笑,点头应了。
自己这个无家可归之人,去哪里都是一样,只愿不会给两人带来一些灾祸。
而且之前那黑汉,万一再来,自己也好出手相助。
瑶娘与小莲相依为命,荆钗布裙粗茶淡饭,日子却也算得上安乐。
船坞里除了生活上不可或缺的摆设,竟也有高雅的东西,摆着一张古琴。
对于此事,慕绯确实孤陋寡闻了些,不知这河沿处的规矩。
这世道女子命贱,贫家幼女命更贱,到处都是卖女儿的贫苦人家。
不过十几贯钱便能买一个,经过几年“煞费苦心”的栽培,出手时可赚上千两。
几乎是无本生意,许多人竞相开始效仿,竟成了一种风气。
富庶江南,扬州金陵秦淮,俨然发展成了一种产业。
富商整日流连秦楼楚馆,成了“文人雅士”口中的风流韵事。
但似乎无人在意这些女子坎坷悲惨的命运。幼女弱小凄苦,就想是一匹马一样,可以被任意摧残蹂躏,故而取了一个侮辱性的称呼“瘦马”。
瘦马资质容貌不同,上等的花容姣好,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主要就是嫁给富商做小妾。
也有一些女子花容绝色能让人怒发冲冠散尽千金,不过终究是少数。
而且她们常被送来送去,身如浮萍,一生颠沛流离,等到之后年老色衰之时,无不凄凉落魄。
至于资质稍差些的,主要是教授记账理财,自知无法长久以色侍人,便想着可以辅佐富商,成为好帮手。
至于最差的,便不用识字了,只学些女红厨艺,等嫁为人妇不至于一无是处,勉强还算是个帮手。
而小莲,其实论起姿容来还算是不错,到了豆蔻年华,却忤逆牙婆子的意思,死活不愿意嫁人。
后来更甚,想自尽一了百了,却没死成,身上一片片大火肆虐后烙的疤痕,也就剩一张脸能看了。
所幸靠着瑶娘的接济救赎,生活勉强过得去。
既然是生辰,除了略微丰盛的饭食,还要有礼物才行。
可惜慕绯这次匆忙跳水求生,身上连半个铜板也没有,思索着怎么去换些银两来,便打听附近的镇子。
小莲以为她又想走,赶紧留人,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慕绯立即明了小莲的意思,笑着安慰,“一会儿就回。”
她并未食言,不到一个时辰已从城镇回来了,回来时手中提着木盒,正是准备的礼物。
小莲正疑惑她哪里来的银子,却只见她发间珠玉全无,如瀑的长发用一根白色发带束着,却也不失绰约风姿,依旧美得让人心动。
“咦,姐姐,你的玉簪和珠钗……”小莲有些心疼,虽说少了珠玉的点缀,姐姐的容貌并没有黯然失色,但到底是素雅了许多。
慕绯知她在说什么,伸手摸了摸头发,并不觉得可惜,“不过身外之物而已。”
况且,那枚珠钗上的珠花早就因用作暗器而成了残缺之物。
既已残缺,不若早做了断。物是如此,人亦是如此。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块青玉,上面刻着莲花。
姐姐送的礼物,小莲看到自是满心欢喜,爱不释手,把玩无厌。
这玉佩虽不算价值连城,成色却也算好看,沾着肌肤一阵冰凉。
常言道,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
积年累月佩戴着,玉便更温润些,慢慢和人融为一体。
小莲转个身,将玉对着光照着,“这玉晶莹剔透,洁白无瑕,我甚是喜欢。”
她又突然顿住了,因为她瞥到,青玉凹进去的刻痕里,还有粉末未去除干净,而且刻痕并不圆滑,显然是不久前才雕刻成的。
姐姐亲手雕刻的,更添了几分贵重,她深知其中的不易与辛苦,便急急忙忙去看姐姐的手,唯恐伤了,那她可是心疼。
十指白嫩修长,一如先前那般好看。
不过眼尖的她还是发现了,慕绯腰间白衣上落了一点血,犹如红梅白雪。
小莲大呼,“你受伤了?”
“不曾,不是我的。”慕绯低头,也看到了,用手指沾起衣服上的血,放在指尖轻撚,血液依旧粘腻,似是未干涸,应该刚沾上不久。
与此同时,她才恍然发现,自己腰间还多了一个黄色丝织布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