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刀
堂堂华山掌门,五岳剑祖,竟然输给后辈——还是蒙着眼的后辈,这对于一向自诩剑法卓绝的陆无涯来说,无疑是平生最大的耻辱。
他当然不甘心,早被愤怒嫉妒冲昏头脑。而听到台下人拍手叫好声只觉刺耳,脸上更觉无光。
一时失了智,欲下黑手。
“老夫要你的命!!!”
陆无涯掌中暗暗积聚全部的浑厚内力,在走下台的瞬间,却又突然折返回去。
右手以华山掌法中最精妙,最高深,最狠辣的“劈山破玉掌”瞄准慕绯后背,使尽全力打出。
好在慕绯反应机敏,敏锐捕捉到了,飞快一转身,眼看掌风压人躲闪不及,只得出掌相迎。
可她匆忙应付,体力不足,哪里是陆无涯的对手?又如何能接得下陆无涯使尽全力打出的这一掌?
须臾之间,情况千变万化。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觉一股强大气流从二人身侧荡漾过来,飞沙走石尘土喧嚣,让人睁不开眼。
凌水月擡起胳膊,袖子挡去沙尘,等平静下来才勉强擡眼去看。
慕绯身子已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控制不住一直后退,退了数十步,正好身侧有个石柱。
石柱高数尺,由神龟赑屃驮着,屹立不倒,上面撰刻着佛经。
见状,她伸手攀着石柱上侧边凸起花纹,勉强立住身子。
松开手时,已将石柱抠下一块,满手的石头渣子。
她一言不发站在原地,掸去手上尘土,抿着双唇,神色凝重看着擂台中央。
众人看不出她受了多大内伤,但料想不会轻,嘴角说不定会立马溢出血来。
凌水月不顾一切,飞身而至,拨开她散落额前的碎发,低声询问,十分关切,“你无事罢!”
慕绯本能摇摇头,看着师叔,心中隐隐不妙。
不过凌水月如此关心自己,她心头一阵暖意流过。
飞扬的尘土终于落下,影影绰绰之间,众人才看清了擂台中央的陆无涯。
他倒是一步也没退——他跪在了原地,低着头,束着的头发散开,膝盖将台上青砖砸出裂纹,陷入地面数寸。
华山派其他弟子一看,立马赶上去。
大师姐夏轻寒弯下腰,虽然知晓情况不妙,却忍不住伸手去探师父的鼻息,只是,刚拨开师父头发看了一眼便停下了。
面前跪下之人眼球突出,睚眦欲裂,几乎从眼眶中爆裂出来,血从眼角流下与口鼻的血汇聚一起,顺着下巴扑踏扑踏落下来,一滴一滴。
真是应了那句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师父!夏轻寒不觉哽咽,膝盖软了下去,扑通一声跪下,一时悲痛欲绝。
她看师父跪着,料想师父可能没了生息,绝想不到竟是如此惨状。
师父……师父……
身后的弟子也并排齐齐跪下,放下手中剑,高声痛苦叫嚷。
围观者众多,无一人开口,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众人看得清楚,心里也明白,陆无涯堂堂掌门输给同门年轻后辈,失了颜面,便暗下杀手。
谁知那几十年的内力也拼杀不过,自己反而震碎七脏六腑。
若不是顾忌其他华山弟子在场,肯定会有人骂一句“咎由自取”!
华山为五岳剑派之首,陆无涯亲手从一目大师手中接过掌门信物青霜剑,十几载来兢兢业业。
如今在江湖中好歹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结果这次比武不仅赔了性命,竟连名声也不保,不免让人感叹。
“你胜之不武!”夏轻寒突然起身,怒目圆睁,一时间慕绯反而成了众矢之的。
夏轻寒厉声道,“你不仅仅用了华山剑法,还用了别的武功招数,不然如何能蒙着眼睛还破了师父的七绝剑法?而你的内力,比练武四十多年的师父还厉害,这怎么可能?莫非有人暗中相助,我不服!”
慕绯心说,这夏轻寒当真是一时气恼失了理智,竟然忘记了在场的各位,都是练武多年的江湖人物,若是有人暗中出手,怎会看不出来?也未免太小瞧江湖人了。
可眼下她又不得不解释,“我虽师承一目大师,学的却不尽然是华山剑法。至于这内力,也并非一朝一夕的成果,而是经年累月慢慢攒下来的。”
日积月累?谁信呢!夏轻寒不依不饶,“哦?这么说是没人帮你,你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取胜?着实可笑!”
另一个华山男弟子云逸兴附和道,“众人都知一目大师是你师父,可如今你武功分明在她之上。而你不过二十岁左右,这怎么可能?我听闻师父说,江湖上最近有人会邪功,会专门吸取旁人内力化为己用。许多人都栽到她手里,你莫不是也练了那歪门邪道?”
慕绯:“……”这还说不清了!她擦了擦嘴里的血,冷哼一声,索性也硬气了些,“我知华山掌门陆无涯输给我这后辈,脸上无光,但不曾想你们竟凭空污人清白。”她环顾一圈,“实不相瞒诸位,我师父,除了一目大师之外,还有一位。他也教授我许多,但是他的名字我也不知晓,只知道他自号‘天机子’。”说罢她去看众人的脸色,发现无人有异样,便继续道,“他教会我许多,也传授我内力。但你说的什么吸取他人内力的邪门武功,我从没有练过。”
她不得已,只得暴露自己还有一个师父的事实。
“输了就是输了,不要污蔑人,让人看不起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凌水月蹙着眉,心生不悦,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夏轻寒却又对众人说道,“她本为华山弟子,却拜其他人为师,实为不忠。比武时故意漏出破绽,引我师父上钩,实为卑鄙。身为弟子杀害掌门,实为不义,。武功高又如何!还是一个卑鄙无耻不忠不义的小人。”
慕绯:“……”
“呵!慕姑娘白纱覆眼,已是仁至义尽。你师父技不如人败下阵来,按理应心服口服,可还搞起了偷袭,相比来说,到底谁更卑鄙?”凌水月替慕绯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