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十六字,慕绯已经知晓两位姑娘的主上是谁了。
那人一直都喜欢卖关子,这样说既在情理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叹息,跟随白衣姑娘前去沐浴。
燕子门小公子闷闷不乐,嚷嚷道,“凭什么啊!就算沐浴,也得分个先来后到不是?!我也想去洗个澡。”
十三刀赏他一个脑瓜崩,“你就知足吧,捡着条命就不错了。想什么呢!”
沐浴的房间在船舱着一层花草。
沐浴后容易口干舌燥,茶水已经备好。
白衣姑娘将茶杯添满,又从柜中取下新衣挂在木架上。
慕绯不喜人服侍,白衣姑娘似乎也知她心思,准备好一切后便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褪去衣物,染着香味的水漫上肌肤,一身的疲累因为沐浴的舒适而暂时全消。
真好。她十分享受这片刻的宁静,直至水渐渐冰凉才反应过来,从桶中起身,擦干身体,换上新衣。
还不忘将手腕处泡得发白的疤痕用布条缠上,她深知那人性子执拗偏激,不喜看到自己受伤。
桌上摆着瓷杯,杯中是一汪澄澈的绿色。
她品了一口,满口太白银针的清香,着实让人怀念。
门外的姑娘敲门提醒,“慕姑娘,可曾沐浴完毕?主上吩咐要奴婢为你梳妆。”
白衣姑娘推门进来,双手端着玉案,上面摆着数十盒脂粉,散发着微微的香气。
慕绯闭上眼睛,感觉到一双素手在脸上轻抚描摹,她问道,“你叫什么?”
姑娘答道,“奴婢唤作花影,青衣姑娘唤作青萍,是主上的贴身侍婢。”
云破月来花弄影。这名字虽不称得上绝妙,倒也雅致,别有一番趣味。
也不知化得如何?慕绯站起来,正准备对镜再整理一下,却发现这房间似女子闺房,万事齐全,可偏偏少了一样东西。
“此处没有铜镜,整艘船上都没有。”花影知她心思,解释道。
慕绯蹙眉,没有铜镜,怎知这妆容如何?
女子果然人皆爱美,花影捂着嘴笑道,转身添了一盆清水,夸赞道,“慕姑娘花容绝色,配上这妆容,犹如粉雕玉琢一般。”连她自己看了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凌水月靠在门外的栏杆上等候多时,看她出来,额间五瓣花钿如血,竟呆住片刻,然后口中揶揄道,“像……真像!”
慕绯好奇,挑眉问道,像什么?
凌水月凑到她身边,趴在她耳畔笑着说道,“像是金陵城中,春风一笑楼的花魁。精心梳妆打扮,等待客人来吃酒。”
慕绯:“……”她又羞又恼,用手肘撞了凌水月一下,不过却被躲闪过去,身旁人继续笑道,“你不妨仔细想想,我可有说错?此情此景难道不像么?”
慕绯低头咬唇,“不过是故人相见而已。”
凌水月咬牙切齿,“那这位故人,必定与你关系匪浅。”
慕绯沉思起来,竟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与那人的关系,错综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二人的谈话看在青萍眼里,又别有一番感触。
主上的房间在三楼,与其他的房间并没什么区别,只是有两个人候在门口。
花影向二人点头示意,正准备敲门。
凌水月却抓住了她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嘘。”
慕绯讶异,侧耳倾听。
房间里隐约传来两个人的声音。声音依稀,细若蚊鸣,听得不太清楚,像是两个人。
一人声音沙哑沧桑,一人清冽空灵。
凌水月出其不意,直接推门进去,飞速打量了一番。
房间里只坐着一个女子,看到凌水月,明显一惊,如同从睡梦中猛然惊喜,全身一个激灵,随后却处之淡然,恢复了应有的样子。
这女子形貌昳丽,也是绝色花容,品茗弈棋,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风流气度,胜过男子百倍。
这房间只有一人?凌水月疑惑,眼睛盯着那人身后的孔雀屏风。
女子却没理凌水月,对她唐突毫不在乎,只是摆摆手让青萍和花影出去,端起瓷杯,饮了一口茶水,盯着慕绯,似笑非笑,“不过短短数年,师妹莫非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这声音慕绯还是那么熟悉,只添了几分沧桑之感。
慕绯百感交集,心头一阵酸楚,回忆时曾经相处的情景,师姐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历历在目。
她顿了一下,竟有些紧张,却笑着回道,“不曾忘,只是惊讶于师姐如今的相貌,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那人笑笑,“这容貌你觉得如何?”
“自是……绝美的。师姐!”慕绯回道,仿佛这两个字只是单纯的称呼罢了。
她又给凌水月介绍此人。
这人姓江名芜,与慕绯师出同门情同姐妹。
她只简单介绍了两句,对二人之间的深层关系只字未提。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你叫我师姐,不由感慨万千。”江芜道,伸手邀慕绯坐下,然后斟了一杯茶,摆摆手,杯子便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