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184你说什么都行
如果说,预言是一场尚未发生的历史,那么,所有的计划和反抗就成了笑话。
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它激起反抗者的叛逆和血性,然后又借助反抗者,以另一种方式,促成预言发生。(1)
横滨,公寓内
在打开门以前,由香织对来人的身份就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想。
原因很简单——
“太宰。”
由香织单手搭在门把手的处,转头看向了身边的恋人,
“我听到了‘刀’的呼吸。”
【刀?】
太宰治的眸光微动。
几乎是立刻,他想到了数月之前,于那场刀展拍卖会上短暂出现,又和拍卖者一同消失的斩鬼刀。
彼时,鸢眼青年和由香织断言,那把刀是一次观察和试探。
无论背后的那个‘神秘家族’想要做什么,与其大海捞针似地和对方玩捉迷藏,不如静待他们探查完毕,主动从迷雾中现身。
只要【鬼】还在,他们就一定会出现。
由香织转回头,目光落在了门上。
黑发少女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或许这一次,他们终于能拨开迷雾,看清关于【鬼】的全貌。
由香织心怀期待,转头之间,却没有发现太宰治微微沉下了目光。
相比起恋人的期许,太宰治鸢色的眼瞳中,丝毫不见目标咬钩时的喜悦。青年的眸光微沉,看上去反而更想把门后的来客,一脚踹进东京湾里。
“阿织——”
太宰治的手指用力,想要拦下由香织开门的动作。
但在这以前,公寓的大门已经‘咔哒’一声,对外打开。
正如黑发少女所猜测的,一个陌生的少年出现在门外。
走廊明亮的灯光落下,照亮了来人黑色的直发,俊朗的面容。
对方的年纪很轻,看着不过十六岁左右的年纪,他的体型瘦弱,穿着一件随处可见的运动卫衣,肩上背着一个吉他盒。
乍眼望去,像极了校园中率性开朗的乐队成员。
但当他擡眼望来时,又会发现,这不过是一时的错觉。
“初次见面,沙条小姐,太宰调查员。”
陌生的少年人礼貌颔首。
他的声音悦耳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腔调,让听到的人不自觉地产生好感与信赖。
这是真正的家族继承人,天生具备的驱动大众的才能。
“此番本该正式递上拜帖,再另行拜访,但事态紧急——”
陌生的少年神色认真地说道,
“如两位所见,我是产屋敷辉哉……曾经的【鬼杀队】第九十七代家主,产屋敷耀哉的后代。”
十分钟后
这位年轻的家主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说出了关于产屋敷的一切。
——“我们一族,曾经为神明所诅咒。”
像是早已探查清由香织和太宰治的全部信息,明明是初次见面,产屋敷辉哉却没有任何隐瞒的打算。
他坦然开口,对外人吐露出了本该作为‘秘辛’的家族历史。
“沙条小姐,你所追猎的【鬼王】,叫做鬼舞辻无惨,血脉正是出自产屋敷一族。”
“平安时期,鬼舞辻无惨在一位医师的帮助下恢复了健康,却失去了在阳光下行走的权利。在那之后的数百年,他一直在不断制造杀戮和眷属,希望能找到克服阳光的药。”
而与此同时,属于产屋敷的诅咒也开始了。
“因为血脉?”由香织问道。
“对,因为血脉。”
沙发对面,产屋敷辉哉点头说道,
“那些无数死去的人,鬼舞辻无惨可以不以为意,但作为血脉初始的产屋敷一族,必须承担起连带责任。于是在那之后,我们的族人被神明诅咒了。”
诞下的孩童,尤其是男性,都体弱多病,没过多久就会尽数夭折。
即使听取了神主的建议,让每一代家主与神官一族的女孩联姻,也不过是徒劳的挣扎。
将重病死亡的时间,从幼年勉强延长到三十岁以前。
在那之后,依旧是不可避免的血脉凋零。
而随着【鬼族】的数量不断增加,鬼王与产屋敷一族的对抗,性质也慢慢发生了改变。
“我们必须去战斗才行。”
年轻的家主深吸了口气,语调平和坚定地说道,
“不是为了延续一个家族的血脉,而是为了每一个死在獠牙下的人,每一个还活着的人……沙条小姐,恶鬼与人类没有共存的未来。”
不想沦为【恶鬼】肆意进食的家畜,他们就必须去战斗。
于是,产屋敷创立了【鬼杀队】。
之后,又有了【柱】。
“柱?”
由香织的眉心一跳,直觉他们已经接近了问题的关键。
“——那是鬼杀队最高级别的队员的统称,我们引以为豪的剑士们。”
“沙条小姐,最初的鬼杀队,只是一群由普通人组成的队伍,我们无法对【鬼】造成实质的伤害,直到有一部分剑士学会了‘呼吸法’。”
“他们用寿命换来了力量,让这场一面倒的战斗,出现了胜利的转机。”
本来,这场战斗理应在一百年前,彻底结束的。
“沙条小姐,太宰调查员,为了那场战斗的胜利,我们失去了很多同伴。”
产屋敷辉哉抿紧了唇角。
提到这一点时,少年始终平静的神情像是裂开的面具般,浮现出一丝深刻的悲伤。
即使时过境迁,有很多事物已经流逝消散。
但那些泪水和嘶声呐喊,依旧印刻在产屋敷一族的历史中,如临在耳。
“炎柱炼狱杏寿郎、虫柱蝴蝶忍、霞柱时透无一郎、蛇柱伊黑小芭、恋柱甘露寺蜜璃、岩柱悲鸣屿行冥……”
还有珠世小姐,后勤部门的成员们……
产屋敷辉哉停顿了一会儿,他擡起眼,对上了由香织认真倾听的视线,
“沙条小姐,我与父亲不同,我生于和平的现代,拥有健康的身体,也不曾亲眼目睹那一场战斗的全貌,但是时至今日,我依旧可以自豪地向你保证——”
“我们确实杀死了鬼舞辻无惨。”
他的父亲,产屋敷辉利哉,指挥【鬼杀队】和【隐队】成员,成功拖延住了鬼舞辻无惨。
众人亲眼看着,不断被逼入绝境的鬼王退化成了一个巨大的肉瘤婴儿,在升起的太阳下嚎啕地化成了灰烬。
那个时候,他们确实杀死了【鬼王】。
即使有一位队员险些被无惨的意识操纵,占据了灵魂,但最终也有惊无险地苏醒了过来,变回了人类。
【鬼王】死亡、产屋敷一族的诅咒解除、【鬼杀队】也正式解散。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
但那个时候,他们却忽略了一件事。
“还有一个鬼,活下来了,是吗?”
从刚才起,就保持沉默的太宰治突然开口。
青年的目光观察般,落在产屋敷辉哉的脸上,了然地说道,
“他就活在你们身边,但你们习以为常。”
产屋敷辉哉:“……”
太宰治说这话时的语气很平静,如同湖面上静止的水流,没有丝毫起伏指责的意味。
但产屋敷辉哉的眼瞳却微微一缩,流露出惭愧的表情。
年轻的少年家主一顿,握紧了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掌,重负一般缓缓点头,艰难地说道,
“……是。”
“我们、忽略了愈史郎。”
“愈史郎?”由香织地疑惑问道。
“他是珠世小姐身边的一位鬼剑士。”
产屋敷辉哉解释道,
“理论上,一旦【鬼王】死亡,其余所有被转化的眷属,也会尽数消失。”
但那个时候,愈史郎却活了下来。
那位鬼剑士恋慕着珠世小姐。
在心上人与鬼舞辻无惨同归于尽后,他就远离众人,离群居所,日复一日地在画布上重现心上人昔日的风华,后来慢慢失去了音讯。
严格来说,【鬼杀队】会忽略他,并不能算是产屋敷一族的过错。
这位叫做‘愈史郎’的鬼剑士,是被珠世小姐在病重时,授血转化成【鬼】的。
他不吃人,平时也只需要少量的鲜血就能活动。
更何况,在那段时间里,对方一直担任珠世小姐的助手,同样是【鬼杀队】重要的伙伴。
但他们却忘记了,作为【鬼杀队】医生的珠世小姐,她同样是鬼,是曾经被鬼舞辻无惨转化的眷属。
一旦【鬼王】死亡,所有眷属都会消散。
但鬼剑士愈史郎却活了下来。
这意味着什么?
而那个时候,鬼舞辻无惨也确确实实消散在了太阳之下,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这又意味着什么?
一时间,客厅内的空气安静得可怕。
那些真正困扰着由香织,带来新一轮灾难的真相,也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答案很简单——
安静的客厅内
由香织开口,道出了结论,
“除了鬼舞辻无惨之外,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它既是鬼舞辻无惨,但也不是鬼舞辻无惨。”
黑发少女洞悉的答案,让产屋敷辉哉一愣,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说对了。”
“沙条小姐,太宰治调查员,你们真的很厉害。”
如果他们当初,也能像这样早点发现的话——
产屋敷辉哉望着眼前的两人,内心震动。
但很快,这位年轻的家主又收敛了心神,继续说道,
“我翻阅了家族内,关于那段时间的所有记录,包括十二鬼月的能力、鬼杀队的每一个成员,鬼舞辻无惨的活动轨迹……终于发现,漏洞,很早以前就出现了。”
它就在【鬼杀队】曾经的最强剑士,那位继国缘一的身上。
最初创立的【鬼杀队】,在鬼舞辻无惨看来,不过是一群无能为力的蝼蚁。
没有敏捷的速度、也没有让【鬼】忌惮的力量。
即便是刀术最精湛的剑士,在【鬼】的眼中,充其量就是拿着菜刀的婴儿,根本不足以惧。
也因此,恶鬼与鬼杀队之间的战斗,一直没有任何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