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梁月庭已面沉如水,王银蛾讪笑一声,赶紧催促:“木天河,你还不走,别误了正事。”
好不容易把木天河那尊大佛请走,一扭头,却被梁月庭伸手抓住双肩,问:“你是不是也这样想我?”
王银蛾想挣开他的双手,没挣脱,只好道:“我知道你并无不忠的意思,可是你在的地方全是莺莺燕燕。我确实很不爽。”
梁月庭微微弯身:“可是你每次一出门,那个木天河还有别人想尽办法和你寒暄。”
“不然——”他突然打住,似想到一个好办法,眼神一亮,“这样,我们隐居世外不出门,就不会招惹外面的人。”
王银蛾讪笑一下,摇摇头:“这多麻烦,还是和以前一样吧。”
她本意是想梁月庭自己解决外面穷追不舍的姑娘们,哪想把自己的桃花也搭进去。
她是喜欢梁月庭不假,可是两个人能不能成还是个变数,况且她这个年纪,最是一生中虚荣好胜的时刻,旁人的喜欢和追捧都是面子上的荣光。
王银蛾倒底年轻气盛,经历了一次重创,很快又重新站起来。
梁月庭哪里知道她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听她这样不肯,那样不肯,一时有些苦恼。
王银蛾不想再管那些外人,伸手牵住他的衣袖往城门方向走,边走边道:“我一会儿还要见师父,你和我同去修炼吧。”
时间一晃,六个月过去了。
“大冬天的,你到外面刨什么草?”
王银蛾裹着厚冬衣,一步一挪,下来走廊,盯着院中忙活的背影。
梁月庭头也不擡:“冬天总是要吃菜的。我给它们施以灵力滋养,长得好一些。”
院子里覆着一层薄薄积雪,阳光落下来一片银亮。
“啊啾!”突然,王银蛾冷不防打个喷嚏。
梁月庭飞快赶来,把她往屋里推:“你别吹冷风了,快进屋去烤火。”
王银蛾声音有些含糊:“梁月庭,我想回去看看我娘她们,不知道她们过的怎样。”
已经一年过去。
一时他的动作凝住,半响,他忽然伸手替她拂走肩头落的雪花。
梁月庭张口吐出一口白气:“又下雪了,等过两天,和莲花地仙说一声,我们就出发。”
王银蛾这下真心实意地笑了,抓住他的手,惊呼道:“好凉!你别弄了,和我一起进屋。”
说罢,抓紧他的手,拉着他噔噔上了台阶。
地仙知道她俩的来意,笑呵呵收了一篮子青翠欲滴的萝卜白菜,又单独叫住王银蛾。
“莲花师父。”王银蛾面带不解,看了看梁月庭等在门外的身影,又看向对面坐着的莲花地仙。
莲花地仙摸了摸胡须,开口道:“慕光,你跟我学习也已一年,吾平生所学已全部倾囊相授。”
王银蛾一听,忙双膝跪下道:“师父莫非想赶徒儿走?徒弟还只学了一点皮毛,还不见得学会了。”
莲花地仙笑而摇摇头:“学没学会,日后自见分晓。吾与你的师徒缘分已尽,终有一别,你自当下山担负起一生的责任。”
王银蛾心中微沉,再擡起头,眼中闪烁着一些不舍:“慕光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责任,请师父明示。”
“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有自己的课业,你也一样。你要自行弄明白,也许一生到头都不明白。”
听这语气,王银蛾心中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再留下,只得道:“弟子这次一走,是不是再见不到莲花师父了?”
不想,他和画本子里写的一样,只是微笑:“有缘,就能再见。”
“你这次下山,为师有些东西要送你,也许日后能有武之地。”说着,莲花地仙擡手一挥,一摞书籍飞到她面前。
王银蛾接了过来,手指触到纸页的纹路,一时复杂难言。这场景真是熟悉,她还记得,当初文嫂也在离别之际送了她一堆书。
莲花地仙和蔼地一笑:“为师想了很久,只有书是最有用的东西。慕光生性聪慧,为师替你算了一卦,卜作箴言,你可要记在心里。”
王银蛾闻言,点点头,坐直身体作洗耳恭听之状。
莲花地仙道:“此去一行,坎坷万重,深恩负尽,莫忘来途。慕光,你要记得这话。”
座下,王银蛾听得面色一震,忽而煞白起来。再要仰面去看自家师父,然而一片白雾涌上,等她神色清明后,恍然发觉那座熟悉的庭院已经消失。
周身是寂静山林,雪气混合着草木气味,一齐涌入鼻尖。
她勉力撑着跪得酸软的双腿起身,环视四周山林,连叫了数声莲花师父。
可是没有回应。
“走吧。”忽然,林子中走出一个高挑欣长的人影,青衫落拓,风骨铮铮。
梁月庭把她扶住,另一只手里赫然提着莲花送给她的一摞书籍。再无法,她只得点头,同梁月庭一起下山。
因怕引起县城里一众女郎纠缠,她俩是趁着月色朦胧,御剑飞出了南县。一路往西,打算先到西南土香族去找王银蛾的家人。
梁月庭握了握她的手,发觉有些寒,便用法力替她暖着。
他柔声问:“怎样,心情还是不好?”
王银蛾擡眼,撞进一双担忧的眸子里,诚实道:“就是心口有些闷,想到这辈子可能见不到,有些不舍罢了。”
至于莲花师父留给她的箴言,她无法说出来,免得徒增一人的烦恼。
“等到了西南找到家人后,你打算做什么?”梁月庭眼里闪着细碎的亮光,一时看得她发痴。
忽听头顶一声轻笑,一只手搭上她脑袋,王银蛾就听他道:“你呀——你和我去捉妖吧,我们一起浪迹天涯。”
“好啊。”王银蛾话锋一转,“可是流浪太辛苦。这样,你去捉妖,我就在那个地方暂住。住得一段时间住腻了,我们就换个地方住,好不好?”
梁月庭听得一愣,望着空中出神,忽的眼睛里有流星坠落,亮得她心口一悸,再也说不出话来。
高大的影子躬身靠近,呼吸吐纳在她脸上。
心跳一瞬慌乱,王银蛾再也忍不住,一把抵住靠来的肩膀:“你再这样,我要掉下去了。”
“噗嗤!”
梁月庭竟然笑了,分明是幸灾乐祸。
王银蛾心中苦闷难解,明明以前她一点都不害羞,怎么两人越熟,她胆子越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