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银蛾脸上漾开一丝涟漪般的笑,那双秀气的眉毛舒展开来。
“唔,很不错。你做的?”她是明知故问,刚一进院就眼尖地发现梁月庭耳朵上沾的一点面粉灰。
她道:“你把头低下一些。”
梁月庭乖巧地俯身低头,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却凝视着她,王银蛾伸手拭走他耳朵上的面粉,先他迈步走进了厨房。
院子里的人瞧见这一幕,脸上露出会心一笑。
刚从私塾回来的俞淞,一脸惊喜地喊道:“银蛾姐姐!”
然后像头小牛冲了过来,把梁月庭挤到一边去,拉住王银蛾的衣袖。
“银蛾姐姐,好久没看到你了!”
“我刚从——”王银蛾下意识要答,突然记起自己被关大牢的消息没有放出来。不想让人担心,于是温和地笑笑,说睢国使团来访,忙得很。
听到睢国二字,俞淞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又恢复开朗的笑意。
王银蛾没说话,转头拿刀分了一块桂花糕。
“你一份,给大宝拿去一份。”
俞淞屁颠屁颠地抱着桂花糕走了。
她又拿了三份大的桂花糕,给厨房里的人一人塞一个。随后又端着一份桂花糕出门,叫道:“秀秀嫂,别管大宝了,先来吃!”
“等会儿凉了,味道没那么好吃。”
“不用等爹爹和金银么?”
她道:“这会儿他们又不能回来,难道要所有人陪他们吃冷的糕点?反正锅里还有那么多,足够他俩吃了!”
说罢,她已一大口咬下去,满嘴是桂花的清香和糕点的甜糯劲道,不由得享受般眯起眼。转头却见秀秀嫂小口地品尝着。
正觉得奇怪,秀秀嫂已发现她的眼神,不大好意思地道:“之前闹过灾荒,人才知道粮食可贵。”
王银蛾微一沉默,想这话指的是梁都城几个月前米粮上涨得厉害,城里也有许多人吃不上饭。那时候,她借着一笔坑蒙拐骗得来的巨款,日子倒是过得滋润。
晚上,等王父和王金银回来了,一众人搬来椅子凳子围着石桌而坐,一边喝酒吃菜,一边闲叹邻里趣事。
临到子夜,王银蛾走出院子,摇晃了晃身形靠到墙上。
“今天晚上的星星好多啊,真漂亮——”她不知所云,看见什么聊一嘴。
梁月庭跟在她身后,眼神盯着她,怕她一会儿又磕磕碰碰地跌倒。
闻言,他望了下天,答道:“是很漂亮。但要是赏星星最好的地方却不是这里。”
王银蛾扭头望向他。
“我在仙宗学艺的日子,有时候站在雪峰上,一眼望去,那些星星铺成蔓延向远方,就好像我也被星星的洪流裹挟卷走。”
王银蛾张了张口,突然直白地摇头:“我想象不出来。”
梁月庭呵呵地笑了。
翌日,麻雀清脆吵闹的声音叫醒了她。王银蛾皱起眉心,宿醉的疼痛终于在睡醒后找到她。
“啧——”她低头看了眼截然一新的衣裙,眼珠微动,掀开被子下床。
床头柜上有张字条,用砚台压着。抽来一看,她不禁失笑。
“醒了,去厨房,锅里有醒酒汤。”
王银蛾走出卧房。
灿烂的阳光兜头洒下,空气还泛着点沁人的凉意。紧了紧衣裳,她走到厨房里,掀开锅盖果然有一碗醒酒汤还冒着温热的气息。
她昨晚醉在哪里了?但总归是梁月庭把她搬回来的。
王银蛾放下锅盖,打水洗漱,然后喝醒酒汤。喝完,把残渣子倒进邻居家的院子。
听着隔壁院子传来破口大骂,她立刻翻墙从后门逃走了。
想当初刚搬进这里,她还好心好意地送东西给邻里,可谁想,隔壁院子的人转头就跟别人造谣,说她是某个人家的外室。一传十,十传百,左右邻里看她的眼神都带了轻蔑和下流。
既然解释无能,那干脆互相恶心,她不好过,害她不好过的人也别想好过日子!
王银蛾想起隔壁骂爹骂娘的声音,嘴角不由得往上勾。好人被人欺,坏人欺他人。
穿过热闹的集市,顺手买了两个肉包子,边啃边去当值。
“好久不见,你看起来过的很不错——”
王银蛾停下,寻声看去,发现是葛铃兰。
葛铃兰坐在街旁的茶馆二楼上,一身水蓝色薄纱衣裙,乌发盘成水仙髻。这么一眼看过去,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传说的神仙妃子了。
底下的行人痴痴望着她,像望着水里皎洁的月亮。
王银蛾是知道她的底细,只觉得,这月亮是猎人设下的重重陷阱之一,好色的猴子终将溺于水中。
她昂首答道:“我当然过的很好。”
葛铃兰话含讥讽:“是么?大牢里阴暗无天日,臭虫老鼠爬来爬去,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难以忍受,所以我真是佩服你。”
是说她不是正常人吗?
王银蛾甜甜地笑了声:“确实难以忍受,但要是让我在一个床上滚来滚去,然后滚到另一张床上,滚来滚去。那还是老鼠更可爱——”
“你!”葛铃兰刷地站起,一张俏脸气得通红。
紧跟着,一个斟有茶水的茶杯向她砸来。
王银蛾不慌不慢地伸手接过那茶杯,稳当当地朝二楼方向一举,面带微笑。看来自己跟着王清源学了几天武艺,还算有点成效。
只可惜茶水尽数泼洒到地上,她只好拿着光茶杯挑衅地看向葛铃兰。
“谢你的茶。”
葛铃兰气得脸色发抖。
王银蛾走到茶楼屋檐赏茶一杯。但在下还有要事,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