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礼睨向他一眼:“你这是一见钟情了?”
“嗯,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心跳的感觉,哥你不知道我刚才看到她的时候,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感觉自己走不动了。”方书朋神色恍惚,满脑子都是林菲晴朗笑着的模样,那是如此的美丽动人。
方应礼:“……”
他警告道:“林同志是有未婚夫的,她的背景很深,你来是过来工作的,脑子清醒点。”
“嗯嗯。”
方书朋点头,眼神依旧溃散。
方应礼便知道他这位表弟没听进去他的劝告,想到林菲家的红色背景,又想到她未婚夫谢朝,是个商海里英俊有为的成功人士,不管是哪种,对他们红湖村的村民来说,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他开始不由地头疼起来。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方书朋来到局里上班,在看到前台的林菲时,傻愣愣地凑过去想要打招呼。
“林、林同志,早上好。”方书朋看到对方就结巴。
林菲微笑地看着他:“哦,早上好。”
方书朋昨晚回到村里,立马找了他的好朋友,问他怎么追求女同志。他朋友像看什么一样地看着他,默默地给他背诵了“流氓罪”的严重性。
不过后面听他说自己不会乱来,他的好朋友才给他支招,说可以给女同志送早餐,原话是这样的:“我嫂子就是我哥送了一个月的早餐追到手的,你如果能坚持一个月,她肯定会心动。”
于是,他今天特意提前过来,还去镇上的国营饭店,打包了一份热腾腾的早饭过来。
方书朋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思来想去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是他第一次追求女孩子,他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子聊天。
几秒后,他鼓起勇气的说:“我给你……”
“菲菲。”
骤然,有道颀长的黑色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
那声音低低的沉冷,不大声,却敲砸在方书朋的胸腔上,他脖子僵硬地回头。
是位西装革服,气场卓绝的俊秀男人,男人手里提着一个精美的木盒子,上面印有他从未见过的美轮美奂的花纹,走近时,散发出来一阵美味的香气。
是食物。
装在精致到不可思议的食盒里的食物。
方书朋瞬间清醒,明白他哥昨晚跟他说过的,林同志有未婚夫了,没有骗他,真的有。
而且对方看起来气场全开,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直接越过他来到林菲的面前,声音冷冷清清,如同他的人一般:“听叔叔说你今天没胃口不想吃饭,我带了粤聚楼的早点过来。”
“怎么不让秘书送过来?”林菲问。
“顺路。”谢朝道。
他全程没看向旁边小丑一般的人,对他来说,这样穿着的人并不在他视线范围内,对方兴许是想对林菲示好,不过他不觉得林菲会看上这样的人。
林菲接过他手里的食盒,不客气地道:“现在我收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谢朝颔首:“记得吃完。”
林菲眼里露出了笑意,“哦”了一声,让他下次秘书过来就好了。
谢朝道:“只要顺路,我会自己过来。”
等人坐上粮食局门外停着的黑色轿车离开,林菲看了看还在的方书朋,有点诧异地问:“这位同志,你还有事吗?”
“没、没有了。”方书朋落荒而逃。
方应礼过来上班时,在办公室里看到了失魂落魄的方书朋。
“这是怎么了?”方应礼问。
方书朋擡起脸,难过道:“哥,我失恋了。”
“……”方应礼嘴角抽动,“你都还没恋爱,哪里来的失恋。”
“你说的对,林同志的未婚夫不是我能比的,他看起来……”方书朋张大嘴,一时无法用准确的词汇来形容那样的男人。
他看起来太过瞩目,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关注的焦点,当时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地侧目,那样的男人,是林同志的未婚夫。
果然,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个屁。
方书朋素来有自知之明,在确定了自己无法跟对方比较后,再如何伤心难过他都选择放弃了,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抽抽。失恋的滋味不好受,他靠在办公室里的沙发枕上,惆怅地想点支烟。
方应礼可不惯着他,冷声道:“别死鱼趟,昨天让你写的分析报告呢。”
余音未落,方书朋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脸色剧烈一变:“完了,哥我给忘记了。”
一本硬皮笔记本砸向他的脑袋。
滚吧你。
方应礼大义灭亲,严肃地要他半个小时内把昨天布置给他的分析报告给他撸出来,要不然今天就别想吃饭了。
陈彬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极笔书写,发疯似的方书朋。
“指导员,他这是怎么了?”陈彬问道。
方应礼冷哼地笑起来:“不用管他。”
方应礼看着他那临时抱佛脚的德行,一时感觉到心有力而力不足,甚至还有点后悔昨天应该让陈彬先带着他回办公室。这小子像个纯情少年一样的情窦初开,才第二天就想在局里追女生,能不让人来气。
但也要感谢谢朝今天来了,直接扼杀了他不应该冒出来的想法,穷小子爱上千金小姐的戏码,从古至今都不是好事。
陈彬看他这气到的表情,不禁道:“刚来就触碰到逆鳞了?”
“我我我就是忘记写分析报告了。”方书朋羞愧地小声说。
“啧。”陈彬额头猛地跳,“这么重要的工作你都能忘记,你昨天是干什么了?”
方书朋咬着钢笔头,神色戚戚……昨晚他全在想林菲同志了,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地想起林菲同志那明眸皓齿的笑容。
他一脸花痴相,很难不让人猜到他在想什么。
“啪!”
硬皮笔记本砸到他的脑袋里,方应礼冷声说:“报告还写不写。”
“哥我现在就写。”方书朋急忙喊。
不知道为何,以前他也没觉得他哥有多可怕啊,为什么这次他一看到他哥那眼神就犯怵。
陈彬笑笑地坐到了他旁边的空位上,也不去看他写了什么,跟方应礼两人合计着等会出门的事务。
他们今天上午要去趟海田村,海田村在临浦村隔壁,村面积不大,人口也不多,但那边有片辽阔的平原地段,后来新.中.国.成.立,当时部分政策下来,那边开坑了不少荒地。
现在平坦的荒地成了肥沃的水稻田,每年都能给泊山镇带来几万吨的粮食。
方应礼他们过去的话,自然是为了那边的水田,不过那边管辖一向不错,方应礼很少带着陈彬过去那边。
这次秋播,他们过去是必须要走的流程,早去早回,他们打算等方书朋写完报告就出发。
此时,周慧岚带着牛娃骑着三轮车去了农场。
前两天去镇上买了三轮车回来,周慧岚没有急着骑着它去做买卖,她先是让方应礼教了她怎么开。
学稳当后,她试着骑着去到农场买了一桶新的油漆回来,选的依旧是天蓝色。
她没涂过油漆,不过看着上面的使用说明,试着用毛刷子刷了一下,发现并不难。于是在太阳底下晒了两遍,等晾晒得差不多,她就推着三轮车到走道。
走道堆积了不少东西,有灶台、水缸、猪栏跟柴火间,剩下的空闲不多,刚好可以放一辆三轮车。就是以后刷牙可能不太方便了,需要侧身着走到墙角的沟沟里,但总比把三轮车锁在走道外安全。
方应礼家买了辆三轮车的事情,很快就在熟悉的人里传开了。
其他也就在私底下讨论方应礼家买了三轮车是用来干嘛的,像阿翠姐则是直接上了门来询问。
“小慧,你这三轮车看着真漂亮,花了不少钱吧?”阿翠姐艳羡地摸了摸刚涂了新油漆的车头,车头虽然有一处凹陷的地方,但并不影响整体的观感。
周慧岚在整理从田里摘回来的蔬菜,微微擡头笑着看她:“这三轮车是破旧的,二手老板自己修好地卖给我们,没花多少钱。”
至于多少钱,她就没有直说了。
阿翠姐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问她道:“小慧你老实跟我说,你也想去镇上做生意了吗?”
周慧岚摇头:“我哪里有那个本事,我还是想继续在农场里卖麦芽糖。”
“那多可惜咯。”阿翠姐眼神隐晦地盯着那三轮车看了几眼,心思涌动,却也不急着说明,“你看这三轮车不比其他的,它就是个拉货的工具,卖个麦芽糖能挣多少钱。农场就那么大,今天买的人明天就不来买了,那点人,什么时候能挣回本。”
阿翠姐说的不是没道理,周慧岚之前便想过这个问题,目前对她来说,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不是说她不敢现在就去镇上闯,而是他们家的情况不允许。
若是去了镇上做生意,这便意味着中午的时候她是没法赶回家的,那样的话家里的三个小孩子怎么办。方同路和方巧娥多次跟她说过,他们会做饭,会照顾好自己。
可她的想法跟方应礼一样的,他们都是从小苦过来的孩子,不想方同路他们走自己的老路,难道真的要这么小的孩子承担起家里的生活担子吗?
就真的没法让他们也有个快乐的,幸福的童年?
不过方应礼跟她说过,若是她想去镇上做生意,他是百分之两百支持的,肯定不会阻拦她任何的想法……
周慧岚道:“阿翠姐,不是我不想,你也是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小孩子那么小,我去了镇上就没人照顾了。唉,钱有的是机会挣,不急这一时。”
“哎呦,家里没有个老人带孩子是真的麻烦事。”阿翠姐深有体会,她遗憾地拍了拍周慧岚的手,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了她,“我本来是不打算说的,实在是忍不住了,还是想跟你说下。”
阿翠姐家的男人,之前并不乐意她跟周慧岚走得近,觉得周慧岚跟其他的村妇不一样,思想太前卫了,刚嫁到他们红湖村不久,竟是跑去农场做生意去了。
这件事在村里也是一件饭后讨论的八卦趣事,村里的老人们都在骂,说周慧岚这样的女人守不住妇道,肯定会做出对不起方家儿子的事情来。
不过他们也只敢在村头榕树下说说,没敢传到周慧岚,或者方应礼的耳朵里。
后来他们一瞧,方应礼家似乎变化不小,每天都带好吃的回来,他家的左邻右舍,时常闻到这边屋里飘出来的香味,好似天天有肉吃一样。
这个时候他们想巴结已经来不及了,之前那么些人看不起方家儿子,现在舔着脸上去,发现方应礼工作日白天是见不到人的,周末人家也是神出鬼没,总是碰到面。
所以,阿翠姐家的男人这时候就无比庆幸他家婆娘跟周慧岚走得近,想要以她作为纽带,来走近两家人的关系。
阿翠姐啐了一口,骂道:“之前天天在家说我的不是,现在又觉得我能用了,恨不得让我巴结上来,我就是用来讨好的工具了?”
“阿翠姐你也别生气。”周慧岚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她对这样的男人,也很无语。
虽是如此,可那毕竟是阿翠姐的男人,周慧岚不好说什么对方的坏话,只是听着没再发言。
阿翠姐眼里有着周慧岚看不懂的恨意:“包办婚姻就是祸害,当初我本来是不想嫁的,我妈非说那人不错,硬是接了聘礼。现在娃都生了两个了,还读了书,想想竟是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一起过。”
她揉着头,一副怅然,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过得如何。
本来她觉得她的人生就这样了,跟着一个她不爱的男人过一辈子,可是突然她的人生里多出一个叫周慧岚的人。那人跟她不一样,选择也不同,她没有选那位看起来家庭条件优越的男人,选了个二婚。
还做起了生意,每天挣得少就有一块钱多,挣得多了,还能有三块钱。
虽是小生意,却已经足够令不少人羡慕了,觉得周慧岚怎么那么聪慧,竟然有这样的好手艺。若是她们也有周慧岚这做麦芽糖的手艺,是不是也可以跟周慧岚一样,去农场里卖麦芽糖了。
不,阿翠姐深刻地知道,哪怕她有周慧岚这样的手艺,她依然无法跨过自己,跨过她家男人。
还是那个她男人口中说的“只在家里带着孩子,干点农活”,什么都不会的女人。
“不说这让人伤心的话了。”阿翠姐扬起脸,不让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掉下来,她恢复笑容地说,“你呀有这本事,还是想想能不能去镇上做生意的好,可别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她是真的希望周慧岚去镇上做生意。
不为别的,就为她在周慧岚身上看到了另一个影子。
阿翠姐以前也是读过书的女人,她没读几年,连小学都没读完,她会写自己的名字,一直以来大家都叫她“阿翠姐”,其实她有自己的名字,叫周甜翠。她爸说,生她那年,家里的李子长得又脆又甜,就给她取了这样的名字。
周慧岚应了一声,说她会去镇上的。
“现在不是时候,但我有天总要是去镇上的。”周慧岚微微笑起来,笃定道。
她等阿翠姐的情绪平复下来,才牵起她的手:“阿翠姐,你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你别丧,以后总会有机会过好日子。”
阿翠姐的手常年洗衣服干农活,摸起来粗糙,有尖锐的倒刺,扎起人来一阵刺挠。周慧岚没收回手,她的话是真心实意的。
说完话,阿翠姐离开了方应礼家。
周慧岚把捆好的蔬菜放到了三轮车的后座,后座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干稻草,堆上几种蔬菜,瞧着有二十斤左右。
回到天井去搬装麦芽糖的竹篮,她朝着屋里喊“牛娃”,牛娃听到声音,屁颠颠地跑出来了。他一边跑,手里一边还拿着辆小汽车。
红色的小汽车在经过一个多月后,车子身上的颜色没有之前那么亮了,特别是小孩子拿着的那两个地方,有一道小小的黑色斑驳,似乎是完全褪色,露出了里面原有的颜色来。
再看牛娃的脚,他在屋里就穿了草鞋子,跑出前堂就去拿放在柜子上面的小一号的布袋子。这布袋子是周慧岚特意给牛娃缝的,让他装自己的小东西。
她看着牛娃把手里的小车子放进去,还有一个小水壶,跟一块早上吃剩一半的青糖饼,用油纸包好放了进去,显然知道周慧岚要带着他出门。
周慧岚笑着问:“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姨姨,是拿来吃的。”牛娃抓紧布袋子,小心地护在胸前,“要去农场才可以吃。”
周慧岚拿着草帽给他戴上,牵住他的手走到三轮车前,抱着他坐上后座的空位上面,叮嘱他用手抓住挡板。
她则是推着三轮车出了门,锁了门后,骑着出巷子,朝着农场的方向过去。
红湖村去路东农场的这条泥土路村道,清晨跟傍晚过后,其他时间段都没什么人,这个时候外面的阳光又烈,大家都恨不得躲在屋子里。
周慧岚是不怕的,她现在有了三轮车,路上若是看到了干柴、枯树枝等,还会停下来,捡了拿回到三轮车。
牛娃太小了,他坐上去后,还剩下很大的空间。这空间正好可以拿来放这些带回家的东西。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周慧岚停停捡捡,竟是捡到了十几斤重的柴火,够他们家今天烧饭的时候用的了。
她有三天没过来农场里摆摊,现在骑着三轮车过来,进入到农场里,很快就吸引来不少小孩的视线。
“是卖麦芽糖的来啦!”有个小孩大声地喊。
接着,一群在房屋门外蹲着玩玻璃弹珠的小孩们张头张脑地望过去,确定了是周慧岚后,纷纷跑去自家屋里拿零钱去了。
不多时,周慧岚的三轮车停到之前摆摊的位置。
刚挺稳还没把牛娃抱下来,就有小朋友们围上来了,喊着要买麦芽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