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光凝后知后觉也反应过来，连忙也撑掌行礼，“神隐寺代理寺主陆光凝，参见迹王陛下，赢王陛下，战王殿下！”
两人这大礼规规矩矩的，实在让人发不起火来。
赢知风费了不好力气才压下心头的震惊，虚擡了擡手，“两位请起！你们都是安儿的人，安儿这些年……劳烦你们照顾了。”
“这是我等应做的！”龙斯慕应完，才和陆光凝一同起身，退到一旁，将主场还给两代帝王。
赢知风定定看了会儿抱着自家妹妹不放手的耀灵，脸上的惊愕退去，重新坐回主座。
赢知云见了，迟疑片刻，也回到之前的位置坐好。
耀灵勾了勾唇，低头捏捏怀中宝贝儿的脸颊，心情肉眼可见的愉快，任由他们打量着。
一时间，茶室里没了人说话。
气氛虽然还是有些诡异，但起码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没了，风神若不由暗暗松一口气。主动开口道：“皇兄，我听说你们来神隐城已经三四天了？”
“你还意思说，这一个多月以来都去哪里了？找都找不到你。”赢知云说着，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就这么把我丢回边境，到底还把不把我当哥哥？”
“你好歹还知道她的下落，朕呢。”赢知风冷冷地笑了一声，斜睨着一点就心虚的没灭，“安儿，说吧，不与朕相认的理由。”
当真是想躲都躲不掉啊……她苦着小脸，窝在耀灵怀里磨磨蹭蹭着，“皇兄，我当时就是犯了懒……想回冰神时代睡觉，但是如果跟你相认，你肯定不同意。”
赢知云实在有些看不过去她和耀灵黏黏腻腻的样子，可一想到耀灵竟然是千古一帝赢殇，又心梗得不行。忍不住怪声怪气道：“你也不想想冰神时代是什么地方，你一娇生惯养的小公主独自一人在里面躺着，若是遇到雪崩怪兽……”
“二哥！！”你这是劝说还是火上浇油呢！风神若睁着水润润的眸子怒瞪过去。1铱誮
赢知云摸摸鼻子，继续告状：“我当初劝你你也不听，若非每月月事准时到来，你怕是连二哥的云王行宫都不来，独自躲到那冰神时代里找都找不回了吧。”
话音落下，一道道不赞同斥责的视线齐齐落在风神若身上。
她噎了噎，没忍住哼哼唧唧地为自己找借口，“冰神时代是我家，我想回家睡觉呃——”
腰窝忽然被重重捏住，要害落入他人之手，令她不得不收了声音。
耀灵俯身凑近她，一个极具威胁的吻落在她脸颊上，声音发沉，“老婆刚刚说，哪里是你家？”
她缩着脖子躲了躲，没好气地挤出一句：“神隐城，神隐城才是我家，行了吧。”
“……嗯，乖些。”耀灵这才松开手，改为轻抚她的青丝。
“安儿。”赢知风不赞同地颦眉，“说实话，休想糊弄朕。”
风神若一噎，偷偷瞅了一眼头上的耀灵，又迅速转移视线，“皇兄，我真没——”
“约莫是安安当时心虚，为了躲我。”耀灵低笑一声，将她往上抱了抱，重重亲了她的樱唇一口，“两位大舅哥不必深究，日后有我在，必叫她再无回那冰天雪地之日。”
“心虚？安儿，你为何心虚？”赢知风直接忽略后面那句话。
还能是什么心虚，跑路的人能不心虚吗。风神若心下哼哼，推开耀灵的俊脸，反驳道：“没有，皇兄你别听他胡说，我那时候就是不喜欢待在赢州学园里念书，他不同意，我才想着回冰神时代睡觉的。”
“……你的身体情况，你二哥先前跟我说过。”赢知风叹了一口气，“难为你这些年了。”
从小娇养长大的小公主，不仅经历亡国，还要独自经历几百年的历史更叠。
“不为难，就是睡了一觉的事情。”风神若想着，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其实也才醒了四年不到，很多事情都没搞清楚呢。”
“没搞清楚你还……”赢知云磨了磨牙，挤出一句：“嫁人。”
提到嫁人，赢知风不由将视线转移到耀灵身上，沉默几秒，缓声说：“赢王陛下，你虽早已与安儿有夫妻之名，但安儿到底是我域神国唯一的长公主。当年你们二人大婚，我与战儿皆不在场，再者当年……长兄如父，我们作为安儿的兄长，必要对她的夫婿严格把关。安儿年纪还小，又心思单纯，下月的婚礼，朕希望能往后再延迟些时日。”
只是延迟，不再反对这门婚事。
耀灵泰然自若，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尖梳理着长如瀑布般顺滑的浓密黑发。动作一点点向前，挽着青丝，露出那节白皙却染着暧昧红霞的脖颈。
“只怕要让大舅哥失望了，我与安安早些日子已在耀家举办过婚礼。这次在神隐城重办，也是为弥补神隐城这边的诸位未能见证安安嫁人之憾。”
风神若敏锐察觉到某人的邪恶目的，连忙擡手捂住脖子。
但还是迟了一步。
赢知风面色铁青，瞪着她的视线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赢知云无可奈何道：“赢王陛下，你如此这般咄咄逼人，可是笃定我们斗不过你？”
耀灵穿过长发的手动作一顿，“战王大可一试——”
“不用试。”风神若一把捂住他的嘴，扭头严肃地说：“皇兄，二哥，婚礼就定在下个月，我心意已决。”
说完不动声色地朝他们使了个眼色。
这个可是千古一帝，活了几百年全世界都是他的势力，和他作对是嫌弃日子过得太清闲了吗！
赢知风顿时眉头紧锁，不赞同道：“你还小，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我其实也不小了，都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我就是看着年纪小，真的。”她小声辩驳，察觉到手心被男人恶劣的亲吻，连忙收回来。
“那也不成。”赢知云反对。
赢知风叹息，“当年皇兄与你二哥死的时候，你才十五岁，如今在皇兄与你二哥心里，你仍然是十五岁，是我们心中唯一的宝贝妹妹。”
“就是啊安儿，我和皇兄还想多补偿补偿你，当年……是我们不对，留你一人……”说到后面，话音难掩失落与难过。
风神若怔了怔神，很快明白他们的用意，不由得失笑道：“皇兄，二哥，你们误会了，后来我并没有……过得不好。耀灵——我是说当年的赢殇，他待我极好，将我从……最后那场战乱中救出来后，就一直将我护在神隐寺里，还帮我报了仇。隐藏身份也是我自己的主意，赢殇帮了我许多忙，只是我没用，没能将大家的尸骨……”
话音顿住。
耀灵沉着俊脸，低头吻住她的樱唇，轻轻撕咬片刻以示惩戒，才松开，吻去她眼角渗出的泪珠，沉声道：“安安当年是如何答应朕的，沉睡些时日，便忘记了？”
这个时候，倒是会自称朕来压她了。
“……没忘。”她乖巧地垂眉低首，感受眼皮上的亲吻传来的怜惜之意，刚涌起的难过瞬时被压了回去。
“没忘也不许再想。”耀灵霸道地说完，忽然将她抱起身，擡步要走。
赢知风一怔，赢知云立即跟着起身，“等等，话还没说完，你要带安儿去哪里！”
耀灵回头斜睨了他们一眼，冷漠道：“带你们去趟镇魂殿。”
镇魂殿？
风神若呆了呆，反应过来后，连忙抱住耀灵的脖子摇头反对，“不行，那里是我——”
“不是你的，从来都不是你的一个人的责任。”耀灵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陈述事实道：“域神国亡国，从来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安安，如今你兄长还在，镇魂殿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可——”
“没有可是。”
耀灵截住她的话，没再迟疑，丢下两字大步离开。
“跟上。”
他脚步生风，甚至叫人看不清他有在走动，眨眼就消失在茶室里。
龙斯慕猛地拉了一把陆光凝，朝赢知风和赢知云虚虚行礼，立即也拔腿追上去。
赢知云连忙回头，“皇兄！”
赢知风脸色紧绷，迈开脚追去出，“走。”
——
又是攀岩走壁，从一家家屋顶飞过。
风神若搂着耀灵，将脸埋在他脖颈间，泄恨地咬了一口，声音含糊不清道：“你怎么能直接帮我作决定。”
“早想这么做了。”耀灵深吸一口气，忍受脖颈上那层层沁骨的销魂，哑声陈述，“安安可知，每逢你将自己锁进镇魂殿时，朕都在想些什么。”
她迟疑片刻，松开嘴，“想……什么。”
耀灵眸色幽深，阴鸷戾气翻涌着，一字一句地说：“想将域神国皇族全部拉出来鞭策一顿，然后将镇魂殿丢给他们，带着你远走高飞。”
“你！”她气急，刚想张口继续咬，却又听到他沉声问：“安安是不是直到现在还以为，域神国因你而亡？”
她一愣，努努嘴，“没有。”
可嘴里否认，心里早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
域神国成也域神隐，败也域神隐，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即便重逢到现在，她两位兄长都没有说过。
布满怜惜爱意的轻吻，从额头渐渐下移，掠过鼻尖，停留在她的樱唇上，伴随而来的，还有男人炙热的气息。
“安安，不是因为你，从来都不是因为你。只是当时天下战乱，而域神国地大物博，又拥有无数稀世矿脉，被诸国分割，是早晚的事情。相反，若当时没有你将域神国发展壮大，域神国的结局便不是永葬冰封之下，而是成为诸国奴隶，所有珍宝被搜刮一干二净。”
“可是——”
“没有可是。同归于尽，将整个域神国埋葬的法子，唯你才能想出来。是你最终保护了域神国，它虽然埋没在历史长河中，但那些珍宝与域神国却永远存在，就在冰神时代。有我们在，他们将永生永世长眠地下，无人可打扰破坏。”
是这样吗？
风神若颦起眉头，抿唇不语。
这些道理说来好听，但一个国家，那么多无辜生命，是真真实实的，活生生的，被埋葬在冰封之下。
“别皱眉。”耀灵用薄唇一点点将她眉头吻平，低叹一声，“罢了，不逼你。”
她微微后退，重新埋在他温暖的脖颈间，闷声说：“……谢谢你，耀灵。”
“耀灵？”耀灵挑挑眉，垂眸只看到她低垂的浓密鸦羽，心软得不行，“宝贝儿换一个。”
她一顿，小声如斯：“……老公，爱你……”
耳听八方一草一木动静皆可感知得到的耀灵，心口处瞬间被她软糯的嗓音填满，嘴角一勾，柔声回应：“我也爱你，老婆。”
嘶。
好肉麻。
风神若红了耳根儿，无视脸上也爬上来的滚烫热意，哼哼唧唧的，不再理他。
回到神隐寺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就是到了镇魂殿门口，其他人还不见踪迹。
耀灵惯例站在镇魂殿外，搂着她往楼上望去，“安安可知朕当年站这里守过多少个日夜？”
风神若眨眨眼，狐疑道：“你难道数过？”
“当然。”耀灵说着，低头看她，戏谑道：“朕每逢想要你想要的浑身难受时，就会来这里冷静。”
风神若：“……”
忽然觉得这个门口不干净了。
她红着脸小声骂一句：“死变态。”
想到什么，她忍不住再次怀念他改造后的身体状态。
没改造前就已经凶得她腰酸腿疼，改造后的身体简直不是人，是怪物。只一个月下来，她就觉得身体不是她自己的了，而是残废了又重新组合，又重新残废。
偏偏她身体自愈能力极强，残废后不过半天就自行修复。
反复修修补补的，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新身体一样。
想到这里，她没忍住，拉住耀灵的衣襟，试图为自己争取一点点福利，“老公，你能不能把身体变成之前傀儡的样子啊？”
脑子里忽然精光一亮，她补充一句：
“那样比较帅！特别帅！”
耀灵垂眸凝视她眸光闪烁，清澈又明亮的眼睛，含着浅浅讨好算计的笑意，眉眼微弯，像极一只诱拐人类的小狐貍。不由忍俊不禁道：“帅？”
“当然，傀儡的身都白白净净的，一点儿伤疤都没有，还有那里也——”粉粉的，没那么夸张，虽然也吓人，但起码是正常人拥有的。
风神若小脸通红，压下后面的话。
耀灵眼睛危险地眯了眯，薄唇一抿，低沉沉的嗓音缠绵暗哑，缓缓说道：“我竟不知道，老婆这么嫌弃我现在的身体。”
“也、也不是嫌弃，就是……”她干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迅速加快话音，“你那也太过非人类，我这小身板哪里撑得住你说是吧！”
“哪里撑不住？”耀灵反问，眸底的暗芒正在缓缓凝聚成危机四伏的飓风眼，“老婆明明吃到开心哭了，一点儿也没剩下。”
风神若：“？”
风神若：“！”
她瞳孔一缩，反应过来刚刚那话里的意思后，脸瞬间红成娇艳欲滴的大苹果。
“臭流氓！死变态！！”
她气呼呼地，立即挣开狗东西的手，又不泄恨，伸出脚重重踢了几脚过去，直到将那件白皙暗纹的衣袍踩脏一片。
“安儿？”赢知风的声音由远到近，“怎么这般生气？”
风神若立即将脚收回来，收敛脸上的恼怒，扬起笑容回头看过去，“皇兄，二哥，你们来了。”
赢知风和赢知云，以及后面跟着龙斯慕、陆光凝。
陆光凝小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问：“小祖宗，真让他们进去吗？要不要和寺主他们说一声？”
风神若想到镇魂殿自古以来的规矩，想了想，“……先不说吧，等之后再听听我皇兄他们的意见再说。”
“好，那我先进去点灯。”
“嗯，去吧。”
陆光凝朝耀灵低头示意一下，才跑进镇魂殿内。
赢知风和赢知云已经来到他们身边，齐齐仰头往上看。
“安儿，这里是？”
风神若脸上的热意正慢慢退散，她捏了捏指尖，软声说：“你们随我进去就知道了。”
听起来只是小姑娘撒娇的声音，可仔细分辨，还是能发现其中隐藏的低落情绪。
赢知风与赢知云对视一眼，隐约猜到了什么，神色不约而同变得凝重起来。
果不其然，伴随着一层层塔往下走，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出现在墙上、灵位上，让两兄弟不由得红了眼。
等重新回到地面时，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耀灵怀里抱着同样神色恹恹的风神若，沉着脸下令：“陆光凝，带两位去寒袔院休息。”
帝王之气说来就来，陆光凝头皮一紧，立即双手合十应承：“是！”
应完身体一侧，示意赢家两兄弟道：“迹王陛下，云王殿下，这边请。”
赢知风看了看风神若，眼睛同样通红，想开口说什么，却是如鲠在喉。
后者眨眨眼，摆手，“皇兄和二哥先去寒袔院休息吧，镇魂殿的事情……不必忧心，我会交代寺内，日后你们想来随时都可以。”
“也罢。”赢知风抹了一把脸，拉着怔怔出神的赢知云走。
等三人离开，龙斯慕才微微上前一步，眼观鼻鼻观心，等候自己的命令。
耀灵将风神若抱紧一些，吻吻她的额头，话却是对龙斯慕说的，“你带上朕的口谕，去风家一趟。”
龙斯慕一愣，下意识看向风神若，得到后者应允后，抱拳拘礼，“是。”
“明日下午三点，朕要在云渺楼见到风少商。”耀灵说着，又吻了吻风神若的唇角，堵住她的话，身形一晃，直接回栖梧院。
刚想开口问风少商是谁的龙斯慕，惊愕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半晌，吐出一口浑浊之气。
这就是活了几百年的帝王嚣张，完全不敢动。
不过，风家风少商？
龙斯慕站在原地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才终于在记忆角落里找到模糊的印象。
风家前家主，风家大爷，风少商，也是前不久，风神若假冒身份的……父亲。
但传闻风少商早已随亡妻身死，只留下一名遗腹子下落不明。
耀灵要见风少商，这不是为难风家吗？
不对！
耀灵能摇身一变成为赢王帝，赢知风能变成域神国迹王帝，那传闻中已经死去的风家大爷，怎么就不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