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的头头，以后由他负责你的安全。”说完梓文又瞪了眼耀灵，意有所指，“接下来的治疗不适合耀少爷在场，请你出去稍等片刻。”
耀灵出去？风神若睁大眼睛，下意识看向耀灵。
耀灵这会儿哪里肯离开，尤其是床上小宝贝儿还一副不舍的样子，“我只站在这里，不出声。”
“那也不行。”梓文一点儿情面都不给，完了看向风神若，“扎完针要给你后背做艾灸，你确定要把他留下来？”
艾灸？后背？她咽了咽口水，隐约明白了梓文的用意，不得不克制对耀灵的依赖，“那你出去吧。”
耀灵：“……”
他气极反笑，没忍住伸手捏住她红着的小翘鼻，也就她能把他逼到这种出尔反尔的自打脸境地。
这时，陆光时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进来，“小师弟，药来了。”
梓文起身让开位置，“把药喝了，你们就全部出去。”
“好的，师叔祖。”陆光时言听计从。
耀灵则薄唇紧抿，拿过一个枕头将风神若垫高一些，才接过陆光时手中的药碗，“别动，我喂你。”
“……哦。”她身上扎着针，手脚也有，只能等着药送到嘴边。
幸好这会儿已经不是战乱年代，吸管一插，她张口就能喝到，想喝多喝少自己决定。
屋里的三人视线都放在她鼓着腮帮子喝药上，她停一下，就跟着换个姿势，散发出无形的压力。
风神若：“……”
她囧着小脸，将最后一口药吸完，放开咬变形的吸管，讪讪道：“喝完了。”
耀灵把碗还给陆光时，回头用指腹擦掉她嘴角的药渍，边问：“肚子还疼不疼？”
她感受了一下，哭着脸，“好像不太疼了，但还是时不时疼一下。”
“那还冷吗？”
“冷，凉飕飕的。”
“再等等，你师叔祖——”
笃笃。
“三师兄，师叔祖的药箱送到了。”
门外传来喊话。
陆光时跑出去，不一会儿抱着一个大木箱进来，“师叔祖，您的药箱。”
“放着吧，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允许，都不许进来。”梓文接过药箱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打开后，各色不一的艾灸用具布满箱子。
这是露给他看的。耀灵望了眼鼓着眼睛的风神若，捏捏她的脸，“等你好了再来陪你。”
“……哦。”尽管依依不舍，但也不敢真把后背露给耀灵看。
等屋子里只剩下风神若和梓文两人，后者才开始动作。
随着身上的银针一一被拔，风神若也能动手动脚，下意识坐起身，“师叔祖，我——”
“慌什么，不艾灸你后背。”梓文将银针放进待消毒瓶中，没有看她，“你这身子，也不知道善了那小混蛋是怎么照顾你的，营养不良也就罢，可你这极寒之体——”
他话音一顿，怒其不争地瞪了眼她的小腹，“就你这宫寒，没个三年五载调理不好。”
宫、宫寒？
她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词的意思，脸上抑制不住地发烫，“师叔祖，你知道了啊？”
“可不得知道，光凝和光时这两臭小子怕医阁信不过，把你的体检报告给我看了。我虽然老，但脑子可没老。”梓文叹了一口气，视线上移，与她对视，“你实话说，善了以前，是不是对你不太好？”
想来梓文只是知道她是女孩儿，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风神若低下头，暗暗对善了大师说一声抱歉，“没有，师叔祖你误会了，师父对我很好，只是我住的地方常年潮湿……”
想到赢王墓以及风园禁室里常年见不到光，懊恼地咬了咬唇。
“可能是因为生活环境，所以才……”一直没法发育。
但其实不是。
只是她死在病床上时，身体就是现在这副样子，几百年过去都没有任何变化。
更别提，不老不死，无病无痛。
如今就算会生病会饿了，也改变不了她的身体没法变化的事实。
正想着，梓文忽然问：“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年真的十八岁？”
“？”她惊讶地擡头，以为梓文发现了什么，“你……”
梓文一副你当你师叔祖白活多年的样子，“就你这身子，我一把脉就知道你没十八岁。说吧，十四还是十五？”
“？？”
她张了张嘴，半晌才憋出一句：“十、十五？”
意外被辐射照到那年她就是十五岁，没发育，身上的毛发又掉光，从此就止步不前。哪怕后面三年都在病床上度过，她也没被医院移出儿科的分类。
梓文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完了脸色黑黢黢的，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你才十五岁，就跟那耀少爷卿卿我我的，没个正经。你……”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风神若耳尖都发烫，羞耻得恨不得钻回被窝里，“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真的十五岁，是我体质特殊，没办法发育，但我确实是十八岁，不……”
你要说我比你还老，六七百岁也不是不行。
风神若捂住脸，怕死了被锁文，咬死都是十八岁。
“行了，十五十八无所谓，横竖……你和耀少爷的婚事，是善了亲算预言的，耀少爷不靠谱，善了的预言……”不可不信。
梓文叹了一口气，不自觉涌上长辈为后辈深谋远虑的冲动，接着说：
“我只希望你能尽量多拖延几年，嫁给耀少爷这条路并不好走。神隐寺也还需要再准备准备，确保你嫁过去后无后顾之忧。”
“啊？”怎么话题就转到嫁给耀灵这事儿来？
再说——
风神若心下哼哼。
现在知道自己是被赢王帝带出来的之后，她已经不那么相信善了大师的预言了。
说不定就只是赢王帝的一个手段安排，什么预言命定之人，只不过是他还是不肯放过她而已。
“也罢，你还小。”梓文拍拍她的肩膀，拿出一块柔软的方帕递给她，“躺下来，衣服拉开露出你的肚子，把这块帕子放上去，我给你艾灸。”
“好。”
这会儿不用担心女扮男装的事迹败露，她可以不再顾忌，大大方方脱掉外袍，只穿里衣按要求躺下。
梓文一直背对着她倒弄艾灸工具，确定后面没动静才问：“好了吗？”
她乖巧应道：“好了的，师叔祖。”
“嗯，刚开始会有些烫，忍一忍，过几分钟就会好一些。你今天吃太多伤了胃，又胃痉挛，宫寒也被一并发作……”
梓文一边说一边点上艾灸放在她放了软啪的小腹上，片刻屋内便弥漫浓浓的艾草香。
“艾香有助眠作用，睡一会儿，我在这里，没人敢进来。”
“谢谢师叔祖。”
这正合她的意。
被胃疼折腾又被耀灵按着折腾了那么久，她早就身心疲惫，加上艾香的安神辅导，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起来。
梓文跟护着亲闺女儿似的，就真拿了个椅子坐在门口，哪怕一只苍蝇，都被他用香包挡在门外。
直到云迹把熬好的药端进来。
两个小时的小火慢煎，煎完连药渣都被销毁毫无痕迹，端进来时，云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谨慎。
“师叔，药来了。”
“嗯，药给我，回你的镇魂殿去吧。”
云迹也被挡在门外。
里室，拔步床上的风神若还陷入安稳熟睡中，艾灸已经换了几轮，反复银针辅佐，这会儿浑身轻松，也没了疼意。
被梓文叫醒时，还不自觉带了几分起床气，迷迷糊糊的也分不清年代。
“何事唤我？”
梓文拿吸管的动作一顿，回头诧异看她，“起来喝药。”
“唔……赢殇又搞什么啊……”她不满地咕哝一句，揉着眼睛慢吞吞坐起身。
“赢殇？”梓文疑惑，“赢殇又是谁？”
赢殇是赢王帝。
风神若瞬间清醒，待看清身边人是梓文仙风道骨的模样，才松了一口气，“没谁没谁，师叔祖，药给我吧。”
“嗯，刚熬好的药，还有些烫，自己再吹吹。”
“谢谢师叔祖。”
“嗯，喝完药艾灸就差不多了，但今晚还得再做一次，药再喝几副。至于你宫寒的毛病还需长时间调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到这里，梓文多看了她几眼，“耀少爷知道你是姑娘家没？”
耀灵？她有些急眼，“没呢，师叔祖可不能告诉他，他知道了我们都得完。”
“那么严重？”梓文皱眉，不悦道：“怎么回事儿？耀少爷难道接受不了你——”
话音戛然而止，梓文眼睛都快瞪脱框，不敢置信问：
“耀少爷只喜欢男人？？”
风神若：“……？”
我倒是也想让耀灵只喜欢男人。
但很遗憾。
她忧心忡忡叹一口气，“其中缘由复杂，我不便多说。只是一点，我是女孩子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行，虽不知道善了都交代了你什么，既然不能说，就好好瞒着，你的身份我也会尽量帮你隐瞒。”
涉及隐秘，梓文没再多问，开始收拾药箱。等她喝完药，便提上两个大药箱告辞。
“好好休息，中午我会吩咐膳食坊做些温和饭菜，你不可多吃，吃完也要散步半个小时。”
“我记下了，谢谢师叔祖。”
梓文点点头，转身出门。
风神若只来得及把帕子塞进床头柜，耀灵就迈着雷厉风行的步子走进来。
“不冷了？”看到她穿着单薄里衣坐在床头，皱起眉，弯腰抽过被子给她裹上，才抱在怀里。大手摸上她的小腹，不再那么鼓，但还是比昨天圆些。
“还疼不疼？”
她乖乖摇头，怕耀灵计较赢殇的问题，“不疼了，师叔祖说要好好休息，中午不能吃多，吃完还得散步。”
“嗯。”耀灵见她脸上恢复了些血色，不再像之前那样惨白，放心了些，就是刚想算账，就听到怀里的人软着声音感叹说：
“我第一次胃疼，竟然就胃痉挛，我再也不要经历了。”
耀灵挑眉，“第一次？”
“对呀。”她来了兴致，微微扭身与他对视，“我跟你说过的，我以前从来不生病，但是……”
她小脸一变再变，最后嫌弃地望着耀灵。
“自从跟你一块儿后，我发现我不仅会生病，还越来越容易生病了。”
被倒打一耙的耀灵，惩罚似地咬了她脸颊一口，但也没舍得把她咬疼，“是谁总是不管不顾到处闹腾？宝贝儿，说说你今天究竟都吃了多少零食？你师兄给你吃你就全吃了？还是说……”
他故意拖长尾音，看着她紧张而不自知的紧巴巴小眼神儿。
“你为了不和我一起吃午餐，故意吃多？”
“我才没有！”她又快又急地反驳，“我就是……就是一吃就停不下来。”
“一吃就停不下来？平日里怎么不见你喜欢吃零食。”耀灵哪里看不出她袒护陆光时的意图，没好气地冷哼，“你那三师兄是该罚一罚。”
“你别胡说，我师兄对我可好了。”
“袒护他，我对你不好？怎么不见你袒护我。”
袒护耀灵？他这个没皮没脸的还需要袒护吗？风神若一时无言以对。
见她不说话，耀灵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这会儿倒真生气了，“若若，你敢说我对你不好？”
她眼睛睁大，“我没说，你自己说的，别想赖在我头上！”
“那你师叔祖赶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袒护袒护我？”
“？？”
她目瞪口呆，不能理解，“我师叔祖为什么赶你，你不知道吗？”
“你师叔祖似乎对我不是很满意。”嫌弃他的眼神儿都快溢出来了。
那还不是梓文把他当成欺负未成年的变态。风神若心里痛快地想着，面上可一点儿也不敢表现出来。
“那我有什么办法，你自己不讨喜。”活该。
耀灵气笑了，没忍住捏住她下巴晃晃，“你敢把你嘴角压下去吗？”
“咦……”她笑了吗？哦，没忍住。她连忙抿紧唇。
耀灵：“……”
这个惯会得寸进尺的小骗子！
亲眼见到耀灵吃瘪，风神若心情很好，扑在耀灵怀中蹭了蹭，便闭上眼睛靠着，享受此时的温馨。
耀灵薄唇轻启，片刻，又合上，将她收拢入怀顺势往后躺下，刚好靠在叠起来的枕头上。
隔着被子轻轻拍她的背脊，低声软着语气问：“刚刚听你师兄说，你是被自己吐了吓到？”
怀中的一团明显僵了僵。
耀灵了然，越发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在她发信息时，过来找她。他若是过来，就根本没有零食吃撑这档子事。
“没事儿，以后记住教训，我也会盯着你，不会再发现今天这种情况。”
“……嗯。”风神若小声应了一下，眼睛都没睁开。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抱了一会儿，直到外面传来陆光时的声音。
“小师弟，耀少爷，我可以进来吗？秋池也在。”
秋池？
风神若睁开眼，擡头看他，“你没忙完就赶过来了吗？”
“不然呢。”耀灵低头亲亲她脸颊，抱着她坐起身，往外喊道：“都进来吧。”
她在被子里挣了挣，没挣开，只好看着耀灵不赞同道：“你别总把我当成扰乱朝政的苏妲己。”
“苏妲己？”耀灵隔着被子，用眼神将她上下扫描了一遍，俊眉轻挑，“宝贝儿，苏妲己是女人，你……”
她倏地红了脸，恼怒地用额头撞他，“我这是比喻！！”
“好，比喻。”
陆光时和秋池已经走了进来。
耀灵不得不停止这个话题，扭头看向两人，“何事？”
说完又蹙了下眉。
秋池早已习惯自家少爷的寡言寡语，并未发现自家少爷的异样，迅速效率地汇报工作，完了说上重点。
“太子殿下邀请您到登天楼共用午餐，并且……”秋池看了眼被子包裹只露出个光滑小脑袋的风神若，声音虚了几分，“还挑明希望您能带上小少爷。”
风神若立即哼哼，“我就说要挑了他吧。”
耀灵捏捏她的耳垂，成功将她封印住，吩咐秋池，“拒了，我今天都在这里。”
都在栖梧院？风神若擡头看他，试图用眼神拒绝，你别啊，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耀灵不用看也能猜出她的反应，继续捏她已经隐隐发烫的小巧耳垂，“还有其他事？”
秋池迫不及待地说：“晋游和腾清到了。”
诶？他们的伤好了？风神若诧异了一下，转念一算距离上次似乎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伤好很正常。
“嗯，剩下的事情你们三个商量着处理，”耀灵停顿一下，眼神犀利，“不重要的事情，别来找我。”
秋池：“？？”
我是想让自己减轻负担，不是想让自己承担重任啊？
可惜，他家少爷现在一心沉浸在温柔乡中，接收不到任何信号。
秋池的事情处理完，就到陆光时这边。
“小师弟，你现在怎么样了？还难受吗？”他可还记着自家小师弟被吓到躲在榻上的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风神若摇头，想到自己之前缩头乌龟的表现，窘迫道：“我没事，刚刚是我……胆子小，把师兄吓坏了吧？”
“没有没有，小师弟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要知道你……”一个人躺着都能把自己躺吐，说什么都不离开半步。
但怕她又想到不好的画面，连忙把话咽回去，回归正题，“你的朋友沐小姐那边传来话说，她今天要回去了，等回学校再请你吃饭。”
阿雪回去了？她下意识看耀灵，后者眼睛一眯，危险十足。
吓得她急忙扭头，“咳，好，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情了，”一顿，他又摇头，“对了，师叔祖说，你现在可以洗澡，但是以后穿衣服方面，得宁愿热着也不能冷着。日后每天都要晒晒太阳，尤其是晒后背，我给你订了一张床，以后放在院子里，可以让你放心地趴着晒太阳。”
洗澡？她眼睛一亮，正合她意，“好，就按师叔祖说的安排。”
“得嘞。”
陆光时和秋池很快退了出去，屋子里又只剩下耀灵和她两个人。
她推了推毫无自觉的男人，“你去忙，我要洗澡。”
耀灵扭头看了看里室摆设，最后停在远处一扇屏风处。
不出意外，屏风后面是浴池。
“在这里洗？”
“不然呢，你快出去。”
“屋顶上还有暗卫。”
“？你别怀疑暗卫的职责好不好，不该看的他们不会看！”
“是么。”
耀灵双手环胸，垂眸凝视她，“你对其他人都毫无防备，对我就防得跟杀人凶手似的。”
什么杀人凶手，她气呼呼着小脸纠正，“是防狼，不是杀人凶手。”
“狼？”
耀灵眼睛一眯，将她连人带被提起，本就极幽深的眸色，里面隐约有莫名的情绪迅速晕染而开。
“宝贝儿是不是没见过，真正的狼是什么模样？”
？？
危险的气息说来就来，想起刚刚被他按在床上往死里吻的恐惧，立即捂住嘴，警惕道：
“你休想再乱来！”
“觉得我是狼，不好好身体力行，躬行实践一番，似乎对不起宝贝儿——”
风神若干脆分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恼怒道：“你不是狼，行了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