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啦
圆满的月夜里，烛火阑珊，映着小院莹白一片。
从豆坊回来后，顾青青取出了当年剩下那瓶没喝完的梅子酒，两人对坐在院中小酌。
顾心安今晚没装微醺，认真听着顾青青与他讲这两年村子里发生的事情。
两人聊到半夜，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准备回房休息。
洗漱后，顾心安倚在顾青青房门前，慵懒地看着她，问：“今晚，我可以睡姐姐的房间吗？”
顾青青擦着半干的头发，还没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行啊，那我睡你房间。”
“姐姐怎么这么笨。”少年拿毛巾裹住她的脑袋，轻轻揉着，“我问的是可不可以与姐姐睡一个房间。”
顾青青微愣一瞬，反应过来，耳根发了烫，斩钉截铁道：“不行。”
“为什么，”他唇角勾着，眸里跳动星光，说：“上次都……”
顾青青支吾道：“那次是我不知道，更何况……我们什么没发生好吧。”
“……”顾心安笑出声，“我也没说要发生什么啊，姐姐小脑瓜里想什么呢。”
顾青青涨红了脸，推开人躲进屋里，反手要关门。
少年一只手拦在缝隙里，翻转身子把她抵在墙角，低头又要吻她。
顾青青吓得手忙脚乱，扯开帕子蒙住他的脸，没好气道：“仗着你力气大动不动就摁人是吧，谁教你的，老实说来。”
顾心安动作一顿，站直身子拿开脸上的东西，坏坏地笑：“不需要谁教，我自学成才的。”
“一天天好的不学，净瞎学写没用的……”顾青青躲开他，捂住自己滚烫的耳垂。
少年委屈：“有用的，姐姐不会的我可以教。”
顾青青在夏夜里打了个寒颤，一刻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开门撵人：“我不用你教，出去。”
“真的……不用吗？”他端着胳膊，眼底如星辰闪烁，明明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却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顾青青推搡着他，假装生气道：“再啰嗦，我打人了。”
“好啦好啦。”少年轻笑，将她拥进怀里，宠溺地说：“我不逗姐姐啦，这就回房，明早叫姐姐起床，奶奶特意叮嘱过的，让我们明天去城里过中秋。”
“嗯。”顾青青点点头，放开他。
少年揉揉她的发，转身出去。
走了没两步，他忽然又回头看着她笑：“今晚放过姐姐，姐姐不跟我说晚安吗。”
“说个头。”顾青青瞪他一眼，啪一声关上了门。
外面传来轻笑，然后柔声给她道了安。
顾青青背贴着门，听见隔壁传来合门声，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息下来。
*
翌日清晨，两人起了个早。
今日中秋，是团圆日，顾青青给豆坊里的几个丫头放了假，让她们出去玩儿。
而自己则要跟顾心安一起去孟家，其实在半月前，孟府就已经差彩娟来传过话了，让她今年中秋去城里过。之前她还在犹豫到底去不去，这下顾心安一回来，她想不去都不行了。
一夜风过，院里花树的花瓣落得差不多了，顾心安正拿扫帚清扫，徐杏尧推门进来问道：“心安哥哥，我可以和你单独聊聊吗？”
小丫头脸色不太好，顾心安擡眸道：“怎么啦，怎么看起来不开心？”
徐杏尧偷偷瞄了眼旁边正在打包月饼糕点的顾青青，摇摇头：“没事，我就是想问心安哥哥几句话。”
顾心安有些茫然，侧眸看顾青青，顾青青装做没听见。
待两人转身出去合上门后，她才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花树下拾起扫帚假装扫地。
其实她不是想偷听，只是觉得徐杏尧最近有些奇怪，特别是自己在跟她聊起自己与顾心安的时候，她好像都不是很高兴。
院门留了一条小缝，外面隐隐传来啜泣。
顾青青站在花树下，透过缝隙看到徐杏尧在哭，顾心安擡手帮她擦泪，轻声说：“怎么人长大了反倒变得爱哭了……”
小丫头低垂着眸，跟他讲了徐婆婆去世的事情。
“我知道……”顾心安抱了抱她，安慰说：“如果你愿意，以后就把我们当做家人可以吗，我永远是你的心安哥哥，姐姐也永远是你姐姐……”
“可我不想当你妹妹……”小丫头把脸埋在他臂弯，哽咽道：“以前的时候，我跟心安哥哥说过的，等我长大……”
她嗫嚅了一下，没有说完。
顾心安拍着她后背，问：“长大后怎么样？”
他没听明白，顾青青却懂了，她知道徐杏尧想说的是：等她长大，给心安哥哥当媳妇。
因为她还小的时候，不止一次在自己与徐婆婆跟前说过这话。
当时，顾青青只觉她是小孩儿，童言无忌，当成玩笑话听了。
“我喜欢心安哥哥……”她紧紧抱住顾心安，声音微微颤抖，“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
“……”闻言，顾心安的身子肉眼可见地顿了下，扬在半空的手也久久没能放下去。
顾青青立在院里，心不知不觉揪成一团，竟没想当初小丫头说的话是认真的。
顾心安背对着院门，小丫头埋在他怀里，两人没注意到里边。
顾青青紧捏着手里的扫帚，目光一动不动，想知道顾心安会作何反应。
“杏尧最近书念得怎么样了？”
顾心安却没有回答，而是转移话题道：“我听老师说，你也快去潭州城了是不是？”
徐杏尧愣了几秒，擡起一双通红的眸看他，泪水如豆子般往下掉。
顾心安松开她，替她擦去眼泪，沉默些许后叹了口气。
“杏尧。”他声音很轻，认真地对她说：“哥哥很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杏尧你知道吗，哥哥一直当你是妹妹，是很亲很亲的那种妹妹。”
徐杏尧眼角抽了抽，泪水又淌出来。
顾心安无可奈何，却也没逃避，他擡头望向远方，用手轻轻拦过她的肩，两人中间隔着半寸距离。
顾青青听见他极为认真地说：“哥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很好，哥哥喜欢她喜欢了很久，花了好长时间才追到的……”
徐杏尧低下头，哭出声。
顾心安揉揉她的脑袋，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告诉她说：“所以……哥哥不能答应你。”
“那个人……就是顾姐姐对吗。”徐杏尧强忍下哭声，“心安哥哥喜欢的是她。”
顾心安不回答，过了少顷，才点点头。
徐杏尧听后不再问了，垂着眸，泪珠滴滴尽数落在地上。
顾心安擡起她的脑袋，笑着看她，说：“杏尧长得这么漂亮，等去潭州城念书后，一定会有很多男孩子追的，到时候谈恋爱了，一定要先带回来让哥哥帮你把把关，好吗。”
徐杏尧没说话，却松开搂住他的手，退了半步出去，答非所问：“我知道我不可能有机会，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是顾姐姐。”
退一步说，哪怕顾心安给她机会，她也不能再继续喜欢下去。
“杏尧……”顾心安神伤地看着她，想安慰又不知该讲什么。
徐杏尧自己擦去泪，转身道：“我知道你和顾姐姐今天要回家过节，快走吧，不用管我。”
她像一只小鹿，受了伤，却依旧昂首坚强地往前走：“我要去和小羊姐姐她们一起出去玩儿，方才我说的话，心安哥哥就当没听见吧，也别告诉顾姐姐可以吗，我怕她会讨厌我……”
顾心安点头，看着背影行远，才收拾了情绪转身进院。
一推门，看见站在门后的顾青青，他苦涩地笑了。
顾青青放了扫帚，主动上前拥抱住他，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要相信彼此。
*
中秋正午的团圆饭，顾青青与顾心安如约地出现在孟府内的饭桌上。
一桌五人，孟老夫人在上位，知府大人与夫人坐在右侧，对面便是顾青青两人。
顾青青是第二次来孟府，虽然距离上次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但在面对先前一直对自己有意见的老夫人与第一次见面的知府大人时，她还是显得有些拘谨。
顾心安在桌底下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情绪照顾得十分到位。
知府大人看起来严肃，讲话的语气却很随和，给她夹菜时，还关切问她路上过来有没有累到。
顾青青欣然接菜，心中却第一次紧张到极点，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敢说。
旁边的知府夫人忍不住打趣：“青青，你别看他平日里板着一张脸，其实私底下怂得很，见谁第一面都会先问上一句累不累，饿不饿啊之类的，生怕别人看出来他不好相处。”
一桌人都被逗笑了。
这顿饭，有了知府夫人调和气氛，吃得比想象中要轻松。
孟老夫人虽然还是和从前没有区别，但在看顾青青时面上多了些笑意，饭桌上时不时会给她夹上几筷子菜，嘱咐她说不要挑食，太瘦了。
午饭快结束时，她让彩娟回房取了一件东西来，说要送给她当礼物。
顾青青受宠若惊，看到她手中拿着与自己手腕上所戴的一样的镯子时，人都懵了。
知府夫人早已看透其中缘由，笑道：“我说娘当时为什么只送了一只手镯给我呢，原来是为了今日送给青青啊！”
“胡说。”孟老夫人笑着斥了句。
旁边的彩娟帮忙纠正道：“夫人，这只镯子不是专门送给谁的，是老夫人要留给孙媳妇的。”
老夫人没吱声，算是默认了。
顾青青脸颊不觉间发了烫，孟老夫人拉过她的手，一边套镯子，一边说：“以前呢，是我老太婆过分，说了很多伤害你的话，也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
“你心里一定在怨我吧，”她轻轻摩挲着顾青青的手，布满细纹的眉间露出几分慈意，“怨我支走了棋儿，把你一个人丢在杨柳村。”
“怎么会。”顾青青垂眸，摇了摇头。
孟老夫人轻笑了声，松开她，说：“讲实话，我当初逼棋儿去京都的确不是为了让他考取功名什么的，他离家十几年还能回到我们身边，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只要他开心，就算平平庸庸一辈子也没关系……”
顾青青点头，桌下顾心安把她握得紧紧的。
“而你这丫头，我刚开始也确实不怎么看好，”孟老夫人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你父母的事情就先不提了，我不想让你与棋儿来往的最大原因，其实是因为你在某种程度上来讲算是他半个姐姐，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怎么能生来出其他感情。”
“怎么不能呢。”知府夫人接话道：“棋儿与青青虽一直以姐弟相称，可大家都清楚并非亲生，他们两人的感情不比亲姐弟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我说，是青梅竹马还差不多。”
孟老夫人解释：“正因为不是亲姐弟胜似亲姐弟才……”
“娘，”知府夫人笑道：“您想多了，这年头有多少感情不是从少时开始的，隔壁尹县老府中的儿媳还是他们老两口从小养到大的呢。”
说着，她又看向身旁的知府大人：“再者……我与孟衡不也是从小就认识的吗。”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孟老夫人看她一眼，神色几分无奈。
“我与青丫头讲这些并不是想阻拦他们，我只是……”
“老夫人，我明白的……”顾青青知道她想说什么，擡头道：“我从来没有怨恨过您，您是心安的长辈，是我之前不该顶撞您……”
“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孟老夫人转回目光来，看了她与顾心安片刻，才道：“你既然说了没怨我，那日后可别因为这些事与我多心，我老太婆身子还健朗，往后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日子可还有很多。”
顾青青被逗笑了：“是，老夫人。”
对面的知府夫人也掩面一笑，提醒她道：“奶奶都这样讲了，青青还叫老夫人呢，该改口啦！”
顾青青脸皮薄，羞得低下脑袋，不敢开口。
桌底下，顾心安的指尖在她手心轻拂，像是在帮她加油打气。
顾青青紧张地红了脸，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终于擡起头唤了声奶奶。
孟老夫人唇角绽放出笑意，明明想应声，可却强忍着傲娇地只点头嗯了下。
“好好好。”知府夫人比谁都激动，连连道：“这就对了呀，青青，咱们以后可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不要拘束，可以唤我声娘吗？”
“……”顾青青与顾心安对视一眼，两人没忍住同时笑出了声。
午饭后，顾心安说要出门转转，两人向长辈问过安后，就一起离开了孟府。
顾青青心情很复杂，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两只镯子，时而欣喜，时而惆怅。
顾心安心情不错，一路上嘴巴没停。
忽而擡眸，看见顾青青神色恍惚，趁其不备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问：“怎么了姐姐，看起来这么不开心。”
顾青青捂着脸，是越来越受不了他不分场合做这些亲密举动了，说：“大庭广众之下，你正经点行不行。”
少年最一瘪，随即道：“行，那我等没人是时候再不正经。”
“……”顾青青看他一眼，没说话。
顾心安拉过她的手牵上，轻声问：“怎么啦，为什么不高兴？”
顾青青擡了擡手给他看，用目光示意着他。
顾心安愣了半瞬，像是忽然看明白了，停下脚步帮她取了其中一只镯子，转手戴在另一只手腕上，笑说：“这样就好啦，这样套住姐姐的就只能是我。”
顾青青无语。
少年牵着她跑起来，转过街角，穿过城门，到马厩里牵了一匹马。
顾青青问：“我们去哪里？”
“之前在潭州城念书的时候，周桥带我去了一个很好玩的地方，今日得空，我也带姐姐去看看。”
他扶着人上马，自己则圈着人坐在了后边，说：“那里的草坪很软，很宽，我可以教姐姐骑骑马。”
“有多远，没几个时辰就要天黑了。”顾青青被他圈进了怀里，浑身不自在。
顾心安打马冲出城门，把脸埋在她脖颈里，呢声说：“没关系，那边刚好可以看日落。”
白色马匹如离弦的箭一般，奔驰而去，夏季的风追逐烈日，温度正好。
顾青青张开双臂，来自原野的风吹散了紧张的燥意。
马疾驰于长山马道，过了菩提山，再穿越青山山谷，映入眼帘便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落日向西，五彩的天际像是与草原衔接在一起，一眼望去没有尽头。
霞光肆意挥洒金色，蒲公英小伞争先恐后地从草原深处飞来，随着清风微拂，在半空中旋舞、翻飞、跳跃。
浅草没过马蹄，速度慢下来。
顾青青伸出手心，接住那纷纷扬扬的小伞，由少年抱着落地。
“好漂亮！”
他笑着跑起来，在这宁静无垠中，放肆地狂奔。
“我说姐姐会喜欢的吧。”少年拉紧她的手，回眸时风撩起他的发丝，秀眉入鬓，眼若朗星。
夕阳亲吻过女孩的眼尾，留下淡淡的绯红。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