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太监领命上前,掏出小刃划开系着麻袋口的粗绳,里面的人便像蚕一样向外蠕动。
赵太后正要说话,却在瞬间乍然失色。
霎时,殿中炸开了锅。
“怎么是陶春姑姑?!”
局势骤转,太后气得浑身颤抖,胸口剧烈起伏,上前一把抽去陶春口中的破布,怒道:“那太监呢!”
陶春脸上青紫交加,眼角也被磕出了一个血包,张嘴要说话,竟是合着血吐了一颗被打掉的牙齿出来。
“娘娘!”她哭丧着脸要解释,却被赵太后一把掼在地上。
“那太监呢?!”赵太后怒气冲冲,目光嗖地转向将陶春擡上来的人,“我问你,那偷东西的太监呢!!”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答。
那小太监明明就被五花大绑塞进了麻袋,然后又被锁在了柴房,门外还有好几个太监轮番值守,怎么一眨眼,小太监就变成了陶春?
起先,蒋行舟见到陶春也是一愣,但只两息的工夫,便释出一笑,也跟着道:“是啊,那偷东西的太监呢?”
赵太后猛地回头,死死瞪着蒋行舟,五官狰狞,恨不得将他就地分尸。
蒋行舟复低下头去,笑意却是更盛。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深夜,赵太后几乎将寿宁宫和卿宁阁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所谓的小太监的半点踪迹。
唯一的人证不见了,赵太后总不至于平白无故治蒋行舟的罪,就算她肯,姚昌寿也要劝上两句。
蒋行舟什么样被押进了宫,就什么样被放了出来,甚至还客客气气地同赵太后道别。
今日发生的事,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他意料到会失手,也意料到会被赵太后发难,甚至在事情发展不妙时,也为阮阳想好了退路。但他没有意料到竟会是这个结局。
是谁有如此闲情,不仅救出了小太监,还行了一招貍猫换太子?
还有谁能在重兵把守的大内来去自如,众目睽睽之下,饶是精兵千万也如入无人之境?
蒋行舟简直归心似箭,起先是走着,待出了宫,步伐越来越快,直到风将广袖灌得满满当当。
他想见阮阳,疯了一样地想。
他一路阔步,还未踏入院门,便听到上方传来一声清哑的呼喊:“蒋行舟!”
蒋行舟脚步一停,擡头看去——只见阮阳迎着月色,巍然立于房檐之上。他身修如竹,腰佩利剑,衣袍烈烈,没有了面具的遮掩,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笑意,整个人竟比月色还要夺目。
蒋行舟被晃了眼,一时出神。
——阮阳本该就如此,他未失明时,便本就是这样一个鲜衣怒马的绝色郎君。
阮阳飞身而下,像一只矫健的青燕,竟是直直飞进了蒋行舟的怀中,手臂挂在蒋行舟的颈间,骤然一拉,二人便紧紧贴在了一起。
蒋行舟一怔,心跳如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蒋行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于阮阳口中“那个人”的执着,早已化为对阮阳的贪念,对于阮阳的怜惜也变成了浓得化不开的爱意,甚至在听到阮阳亲口承认自己是重生之人时,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真好,原来阮阳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
他一双手好似没地方放似的,要扶住阮阳的后腰也不是,就这么垂手站着也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他的怀中,只消垂眸,便能瞧见那如玉珠一般的耳垂,蒋行舟几乎是竭尽全力,才遏制住了朝那里吻下去的冲动。
不同于蒋行舟的克制,阮阳甚至还在蒋行舟的怀中蹭了蹭,而后擡起脸,四目交织:“我能看见了,蒋行舟!”
“你——”
阮阳笑道:“我把太岁全吃了。”
蒋行舟一惊:“这样能行?”
“不知道,但我现在能看见了。”
事实上,阮阳整整吐了一天的血,若是普通人,这么蛮横霸道的药劲定是会要了半条命,但阮阳根骨奇佳,又自小练武,蒋行舟将他翻来覆去地看,没看到有什么不妥的样子,心这才放了一半。
“你怎么会去宫里?”
“你的小厮把药交给我之后就匆匆出门了,我估摸着大概是你出了事,便干脆将太岁全吃了,想着没准就解毒了。”阮阳道。
“那小太监呢?”
“小太监不是我救的,我只是看到了那女的踢你。”阮阳说着竟弯腰去翻蒋行舟的袍角,要看他脚上的伤,“踢坏了不曾?”
“我又不是瓷做的。”蒋行舟失笑,将他捞了起来,重新拥入怀中,“原来你是替我报仇去的。”
他抱得太紧,阮阳觉得有些闷,便伸手去推。
“别动,”蒋行舟满眼柔情,唯恐眼神出卖了自己,便不由得他挣扎,道,“就抱一会。”
阮阳当他是高兴得过了头,便没再动。
说是一会儿,便真就只抱了一会,蒋行舟松开了阮阳,一切止乎于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