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拨开众人,走到阮阳身后,不露形色地将他护住,“怎么了?”
“这几个人要打我。”阮阳满身寒意,手下力道不减反增。
“疼疼疼!!”
蒋行舟打量起这一圈人来,他们身着玄色纻丝锦袍,腰佩银带,脚蹬乌靴,靴底都刷得雪白,虽然不胖但个个红光满面,光是这一身穿戴则可知身份绝非普通民户。
“不长眼的狗东西,知道这位是谁吗!还不速速放手!”另一个人要去掰阮阳的手,阮阳反手又是一剪,这人的胳膊也被卸了。
那人痛得眼泪都冒了出来,恨得咬牙切齿:“你好大的胆子!!”
他们虽是生得男人相,声音却是尖硬刺耳,再看一旁的人手里提着几个布包,里面是霞帔玉服,蒋行舟便有了几分猜测。
他眯眼扬声:“既然是坤宁宫的太监,办差便办差,为何又惹上了我的仆从?”
那人捂着手一愣,遂而厉然一啐:“你倒知道我等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蒋行舟轻飘飘对阮阳说了句“小树,松手”,阮阳便立马松开了手,将手收回来,在衣服上蹭了几下。
蒋行舟这才又转回头来,“你们虽冲撞了我的仆从,但此事我且就不追究了,你们办你们的事,日后长点眼睛。”
他不欲一来京城就惹上宫里的人,更何况阮阳身份特殊,眼下还是能避就避。故而他也不打算和这几个太监纠缠,一手牵阮阳,一手牵缰绳,扭头便走。
“站住!”有个太监在身后喊道,“你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蒋行舟没理,那人却快步上前,挡在了蒋行舟的面前,指着阮阳鼻子喝道:“你这贱民扭断了他二人的手,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了?”
蒋行舟神色微动,撇开那只手,蹙眉道:“你还要如何?”
“还要如何?”那人狞笑,“还不速速磕头谢罪?”
蒋行舟冷道:“什么时候,堂堂四品官员也要给几个阉人磕头谢罪了?”
“什么四品官员?”那人显是一怔,但不多时又觉得是蒋行舟信口开河,并不信他,“你信不信我告你假冒朝廷命官?”
蒋行舟阴沉着脸,盯着他看了半晌,这太监只道是蒋行舟心虚,啐了一口:“没命死的东西,我呸!”
蒋行舟却道:“你手伸来。”
这条件还以为蒋行舟要给他看什么敕文鱼符,狐疑着伸出手,就在瞬间,一声惨叫穿云而过。
“去,禀报你们主子,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大理寺少卿姓蒋名行舟,她若要降罪,随她来便是!”
扔下这么一句,蒋行舟抱着阮阳上马,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马背上,蒋行舟这才问起刚才发生了什么,阮阳道:“我就站在马旁边,他们不知道要干什么,要我让开,我没动,他们就说我挡了他们的路,上来便动手。”
若是阮阳能看得见,这几个太监便不会只是胳膊脱臼这么简单。
蒋行舟道:“他们是坤宁宫的太监,应该是出城来洗皇后的衣物的,皇后身染时疫,在宫里洗的话那水也不好处理。”
说着,他将擦干净血迹的匕首还给了阮阳:“你的匕首,我小小借用了一下。”
“你把他手砍了?”
“倒也没那么血腥,”蒋行舟失笑,“再说了,小小匕首,怎么能砍断人的手腕?”
“可以的,插入关节中……”
蒋行舟打断他的后话:“那得多疼。”
“比这个更疼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断腿?”
“不是,”阮阳摇摇头,朝着前方道,“是凌迟。”
“那刀就一片片割进血肉,血流着流着感觉都要流干了,你以为你死了,你祈求能给你一个痛快,但这种折磨要持续很久。”
阮阳说的时候语气云淡风轻,蒋行舟却听得心惊肉跳。
他说得很细致,活像是……他自己体验过一样。
“阮阳,”蒋行舟突然冒出了个念头,“想喝酒吗?”
“嗯?”
“听说京城这一带有个名窖,酿出的酒甜如蜜乳,要去尝尝么?”
阮阳没点头,但蒋行舟并没有在等待他的回答,一扯缰绳,马则朝城外的一家酒肆行去。
蒋行舟的主意很简单,阮阳不胜酒力,几杯下去便是微醺,到时候连哄带骗,不怕他不肯将真相说出来。
但他的算盘打空了,阮阳只浅浅抿了一口,皱着眉道了句“不如白雪翠羽好喝”,便再也没动那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