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蒋行舟说什么?
说什么……不是一路人?
阮阳无声一嗤,或许他本就不该来找蒋行舟的。
或许重生之后所有事都变了,原本想好的那些“若能重来”……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他就这么呆坐了一个时辰,纵身跃下,踏风而行,隐入夜色之中,再寻不见——就连眼角的那一抹晶莹也被风吹散了,不知落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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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阳歇在了城外的庙里,这庙本来是求出入平安的,但民众们发现山匪打劫根本不挑日子,求了也是白求,而且这庙也在山里,位置偏僻,于是便渐渐都不来了,这庙才荒凉了下来。但所幸也只荒了小半年,各种设施还是齐全的,足以遮风挡雨。
次日一晨,鸟鸣之中,庙外响起了脚步声。
不一会儿,荒庙的门被推开了,朝阳中,五六个面色凶狠的男子逆着光走了进来,阮阳不躲不藏,就这么直直映入他们的眼帘。
打头的男子看了看坐在地上的阮阳,大抵是看他穿得寒酸,也没有要抢劫的意思,只伸手一指,颐指气使道:“你,滚出去,这儿我们占了!”
见阮阳不动,那厮大概是作威作福惯了,没见过如此胆大之人,怒喝:“说你呢,没听见啊?”
阮阳掀眼睨他。那厮怒上心头,“嘶”地吸了口气,卷起袖子便作势要打,又被身后一人拉住了。
阮阳这才发现,几个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小鸡崽,方才被几个魁梧男人挡着才没看见——正是那日他饶过一命的小山匪。
“大哥,我觉得,我、我们还是换个地方……”那小山匪根本连看都不敢看阮阳一眼,虚虚地提议道。
“换什么地方?”那厮搡了一把小山匪,不以为然,犹对着阮阳喝道,“没长耳朵?老子叫你滚!”
阮阳慢吞吞站了起来,还未置一词,那小山匪竟被吓得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捂着嘴,连滚带爬地爬出了荒庙,当真是被阮阳之前的身手吓破了胆,知道他此时又要开杀戒,便干脆撒丫子开溜。
可是,溜又能溜到哪里去呢?
只听荒庙中顿时惨叫四起,没过几息工夫,阮阳天降而至,拽住了还在狂奔的小山匪的后领子。
“改邪归正,这四个字你听不懂是不是?”
“大、大侠饶命,求求大侠,大侠饶命!”小山匪哭了出来,想跪下去求饶,又因为领子被提着跪不下去,面色被勒得通红。
懒得再听他狡辩,阮阳心中的不耐已到至极,正要拧断这小山匪的脖子,耳边却猛地响起那个温润又不失疏离的声音,说他草菅人命。
阮阳鬼使神差地将手一松,小山匪重获空气,捂着脖子牛喘起来。
任他喘着,阮阳收回了手:“你叫什么名字?”
小山匪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又捡回了一条命,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出来,忙不叠回答:“小的、小的叫阿南!”
“当日以为你会改邪归正才饶你不死,今天我有什么理由不杀你?”
“我、我——”
阮阳难得耐心,等他把话说完。
阿南笑不出来了,嘴巴微张着看向阮阳,眼泪竟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又被他一把抹去:“大侠饶命,我不是真心要当山匪的,我、我阿姐……我阿姐被他们抓走了!”
“你阿姐?”
“他们要送我阿姐去给一个官爷当通房,可听说那官爷狠毒得很,之前送去的根本没人活得下来……”阿南一边抹眼泪一边又不敢真的放声哭,生怕阮阳把他像摁蚂蚁一样摁死了。
阮阳听了这番话心生狐疑,这伙人明明行的是山匪勾当,又和当官的扯上了关系。
但再看这阿南,倒不像说谎的样子。
看来蒋行舟所言有理,那涵音子只是个傀儡,并非最终的魁首。怪不得上一世蒋行舟足足花了数年才能平定匪患,原来是背后还有一座大山。
那或许……如果涵音子没死,他反而可以顺水推舟揪出那个“官爷”来。
思及此处,阮阳心中本该纷然杂陈,最终都被压了下去,只问:“你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
“你阿姐现在在哪里?”
阿南哭丧着脸:“不知道在哪个山头……所以小的才跟着他们,祈求哪一天能换到阿姐在的那个山,把阿姐救出来……”
阮阳此时不知道在想什么,问道:“你阿姐叫什么名字?”
阿南忙答:“叫莲蓬。”
“我能救你阿姐。”
“真、真的?!”阿南眼睛一亮。
“嗯。”
不待他谢,阮阳伸出一只手掌,“别让我再看到你和这些山匪有什么来往,否则我定杀你。”
阿南嘴巴一瘪,眼泪又冒了出来——若非救姐心切,他又怎么愿意踏上这条不归路。他低头囫囵擦去泪水,再擡头时,只听凌风过耳,面前哪里还再见得到什么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