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挣了挣,实在逃脱不得,暗恼自己耳根子太软,答应阿玖随他出来游玩,结果遇到此等尴尬情景,简直斯文扫地,颜面无存。
若是自己孤身在此,倒也罢了,偏偏阿玖还在一旁,少年人血气方刚,正是最好心猿意马的时候,委实经不得一点诱|惑,倘若一个行差踏错,耽溺于美色之中,整日声色犬马,岂不是害了阿玖一生?
思及此处,柳生郑重对魏云玖道:“等会乖一点,万万不可东张西望。”
魏云玖嫌他唠叨:“晓得了,哎呀,你担心什么,花魁娘子能有我好看吗?”
看他得意洋洋的小模样,柳生也笑了。
红湘阁一楼大厅很是宽阔轩朗,上百号恩客黑压压地挤在那里,倒也容纳得下。柳生无意去博风头,只管拉了魏云玖站在角落里,等着人群分散一些就早些离去。
所谓“桃娘子马上下来抚琴”的话,原不过是老鸨用来招徕客人的噱头,根本信不得,想也知道,桃娘子作为红湘阁的摇钱树,自然不是人人都可轻易见得,要想看到正主,还要经过一轮轮的比拼呢。
为了挑动大家的兴致,老鸨拿了一些桃娘子的巾帕、香囊等物作为彩头,或让众人比作诗,或是出谜题猜着玩,倒也新鲜有趣。
魏云玖笑盈盈地只当是看戏,柳生私心里觉得阿玖容貌过盛,在此烟花之地,恐惹祸端,即便有自己护着,难免没有人借机挨挨蹭蹭,更何况,在柳生心目中,阿玖但凡被人多瞧一看,于他都是一种冒犯。于是从始至终都小心翼翼地将魏云玖护在身后墙角,自己拦在外面,替他隔绝人群。
前头的开胃小菜都已结束,帘幕后的桃娘子不知怎的起了雅兴,自己念了一句颇有难度的上联,要求众人对出下句。
一群人抓耳挠腮想了半晌,腹中下联还没完全出口,就被周围人反驳了,直到此时此刻才不由得懊恼着低叹书到用时方恨少。
魏云玖拿手指头捅了捅柳生的后背:“嗳,书呆子,这题你会吗?”
柳生:“叫柳兄。”
魏云玖哼唧了一下,不答腔。
柳生便笑话他:“那你又会吗?”
魏云玖老实承认:“不会不会,超纲了。”
这些句子粗听雅致,实则语带双关,饱含着浓浓的暗示性,究其根底左不过淫词艳曲,无病呻吟,柳生于奇技淫巧上向来不屑一顾。他不屑,不代表不会不懂,更不可能被此种雕虫小技难住,读书人的傲骨没那么容易打败。
见柳生沉默,魏云玖却误会了,只以为他也做不出这道题,歪头笑道:“哈,你平常不是挺能耐的嘛,我当你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无所不通呢,看你以后拿什么脸训我。”
柳生笑了笑,低首凑到阿玖耳边说了一句话。
魏云玖表情一僵,“你既然会,为什么不说出来?我还想看花魁娘子呢。”
柳生抓着他的手紧了紧,“阿玖不要胡闹,不是说好了不看她吗?等到散场我们立刻离开。”
魏云玖擡出了那句老话:“来都来了。”下一瞬,不等柳生阻拦,魏云玖高声喊出了那句答案,红湘阁里一时落针可闻。
静默过后,雪白的纱幔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轻笑,有人柔声喃喃念了两句柳生所对的下联,“果然精妙工整,字字严谨,意境高远阔达,远在上联之上,公子高才,小女子自愧不如。”
台下众人虽心有不甘,但将上下句放在一起比较,果然是下联胜出,霎时将自己所说的句子衬得一文不值,狗屁不通。
一青衣小婢从纱幔中走出,冲魏云玖两人所在的方向道:“请公子移步。”
柳生的脸已是阴沉一片,险些滴下水来,对魏云玖道:“不许去。”
魏云玖反手扣住柳生,拽着他袖子往台上走去,还连连承诺道:“看看就走,绝不耽搁。”
青衣小婢见两人相携而来,皱眉道:“是谁对出联句?小姐只邀请一人。”
魏云玖指着柳生道:“是他。”
柳生却道:“舍弟年幼,离不得我,若不能同行,在下这便告辞。”
青衣小婢为难地看向纱幔之内朦胧身影:“这……”
桃娘子曼声道:“萍儿,给两位公子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