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玖(三)
魏云玖在此世界是一个熊孩子,受人设影响,也着实有点放飞天性,高冷仙君光环崩得一塌糊涂。
早上天际刚显露一丝鱼肚白,柳生就来唤他一同晨读。魏云玖缠着被子翻了个滚,躲在床上充耳不闻。奈何柳生做事执拗,敲门声锲而不舍地响了半晌。
魏云玖叫了声祖宗,蔫头耷脑地去开门。
这个柳生天生一副好相貌,清俊斯文,端方持重,一派萧萧肃肃,清朗爽朗清举,只是这一板一眼,谨小慎微的酸腐书生气委实讨人嫌。
“阿玖。”柳生照例温和一笑,同面对旁人时奉送的礼貌微笑不同,见了眼前这嫩生生、软绵绵的白玉团子,他是真心发笑。
“听说松鹤先生今日要在临萃阁品评诗书,以文会友,你我一同前去,可好?”
谁要去听那糟老头子瞎叨叨?魏云玖打发苍蝇般挥手:“我有旁的事,不去不去。”
柳生神情惋惜:“不知阿玖有何事牵绊,可否改日再去?松鹤先生轻易不开金口,且门下弟子多有大家,咱们若能向他讨教,必有助益。机会难得,咱们若去晚了,只怕连下脚之处都没有。”
魏云玖痛心疾首道:“这可不是巧了么,我的事也是异常紧要,万万不可拖延,哎呀呀,不能跟柳兄一起求学问道,真是一大憾事。”
鬼才信。
谁知柳生这个老实人却不疑有他,老老实实道:“既如此却也无可奈何,阿玖放心,为兄会把松鹤先生讲解之言一一记下,稍后细细复述给你听。”
魏云玖星眸一眯,乖巧点头:“好的柳兄,谢谢柳兄。”
看着如此可爱模样的魏云玖,柳生手心一阵痒痒,故作正经地轻咳几下,“为兄先行一步。”
柳生一走,魏云玖倒头就睡,直到日上三竿,才伸着懒腰起床。博文书院今日休沐,几个平素交好的学子来寻魏云玖玩,双方一拍即合,当即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消遣项目。
末了,不知是谁提议,买些酒食点心,去城郊翠萝山踏春。
众人听了都觉甚好,分作两路采买物资。此时远山如黛,河水青碧,一路行来唯见古木森森,野花竞艳。
几人一时架火烧烤,一时捕鱼追兔,玩得不亦乐乎。
能同魏云玖臭味相投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柳生那样的老学究,这几人要么是家里小有资产,本不奢望子弟科举入仕,要么志不在学业,专精于世人不认同的所谓旁门左道。他们对功名没有执念,之所以来博文书院,也不过是求一个识文断字,开明智慧,魏云玖同他们交际,没有太多心理负担,很是松快惬意。
无法无天了一下午,直到掌灯时分,天色昏沉,众人才踏着夜幕而归,其中三人各自回了家,余下几个借宿在博文书院的寝斋,免不了同魏云玖勾肩搭背,歪歪斜斜地来叩门。
开门之人却不是徐阿公,柳生穿着一袭褪了色的青色儒衫,腰间系了葱绿的汗巾,像一株暗翠挺秀的松柏,冷冷地杵在门框边。
如今的学风很重论资排辈,讲究的是尊卑有序,即便是同在一处上学,也会按照入学之年划分等级,科举场上还有“同年”“拜同年”之说,类似于后世的“某某大学某某届毕业生”的称谓。
柳生比几人年长,是冷先生最早的亲传弟子之一不说,还在13岁那年就考中秀才,若非后来父母先后病故,前前后后守孝近6年,耽搁了许多时机,否则柳生此时说不得已是少年进士了。
因此上,柳生在清河镇很是有名,博文书院的学子在他面前不敢造次,既见了面,连忙端端正正地站好,束手束脚地同他作揖道:“柳兄。”
柳生即便在气头上,也还是还了一礼,目光沉沉地盯着薄醉的魏云玖。
几人见气氛不对,料想柳生同魏云玖有话要说,齐齐找了借口离开。没了外人在场,柳生语气不满地质问道:“顶顶紧要之事?非今日不可?嗯?”
魏云玖抚了下鼻子,讨好一笑:“哎呀,柳兄,同窗们盛情相邀,却之不恭啊。”
柳生不依不饶道:“哦,所以就推拒我的邀约?”
魏云玖大脑飞速转动,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聪明机智,“亲不间疏嘛,左右无论如何,柳兄都不会与我斤斤计较的不是?”
这还像句话。柳生缓了神色:“快进来吧,仔细冻着了。”
两人进了后院厢房,四平贼眉鼠眼地冲着魏云玖笑,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写着:叫你不要出去浪!怎么样,被抓包了吧?
魏云玖忍不住扮了个鬼脸:笑话,我会怕他!
柳生铺了宣纸,领魏云玖在圆凳上桌下,眼神灼灼道:“松鹤先生所说精要,我都已记下,现在就解释给你听。”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写作业?还有没有人形了?魏云玖忍不住要跳脚,“今晚太累了,改日吧,柳兄?”
柳生摇头:“今日事今日毕,如此反复推脱,惰性日渐助涨,岂不是要一事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