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亦峥面红耳赤,下意识觉得进展太快了,云玖只怕接受不了,正自心潮澎湃,就见得位于下方那人忽然偏首看了过来。
——那是一张清秀斯文,乖巧干净的脸,气质如山顶新茶,雨后初霁,双眸水灵灵的,很讨人喜欢。
可惜不是魏云玖。
怎么会是他!
霍亦峥这下是彻底被惊醒了,抱着脑袋暗咒一声“有病”,就算严陌同云玖在外貌上有两三分相近,他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搞错主角,那也太委屈云玖了。
……
一场秋雨一场寒,几次冷风冷雨之后,天气很快就凉了下来。
五柳高中的校方让各班班主任收集费用,提前下发秋季校服御寒。校服款式一如既往地不在众人审美点上,样品展示时,很多同学都被丑哭了,但为了做早操和上体育课时,不显得太过另类,基本都同意花钱买罪受。
星期二上午,统计人员名单时,班长反复清点了几遍,“49人,少了一个,好像是沈重没交,嗳,沈重人呢?!”
临到这种集体活动时,其他人才会后知后觉地想起高三(七)班,还有沈重这样一个人。班长往教室最后排靠近垃圾桶的角落里看了看,见那里空荡荡的,就问严陌:“沈重没来?”
其实今天早上上课铃敲响后,注意到旁边的沈重不在,严陌就已经意识到了异样。要知道,读书上学,对沈重这样可谓一无所用的人来说,几乎可以是唯一的人生出路,哪怕他有一副聪明绝顶的天才头脑,沈重也从未掉以轻心,反而坚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心血。
所以,沈重不可能无故缺席课程,除非是有什么事,阻拦了他的脚步,让沈重不得不旷课……
正疯狂捋剧情,使劲回忆上一世,这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严陌,面对班长的询问,敷衍地摇了摇头,勉力拖到中午下课,就疯了似地往外跑。
他想起来了,他都想起来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十八岁的沈重,曾经遭遇过许多非人的折磨,以及一件件常人连想都不敢想的离奇诡事,没人知道他到底怎样活下来的。
十年后,在沈重功成名就,手眼通天之时,无数媒体记者趋之若鹜,他们既想要近距离接触这个年轻俊美的商业帝王,又切切实实地对沈重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深感好奇。
究竟是凭借着怎样强大而可怕的意志力,才能从那烂泥一般的环境里爬起来?
沈重的精神支柱到底是什么?
然而,很可惜的是,上一世的沈重即便站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高度,为人处事依然低调到令人发指,很少在一些大型场合公开露面,出入也时刻有保镖随行掩护,寡言少语,冷漠淡然,终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漫说是获得一次采访机会,就是谁能拍下一张沈重的近照,都能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从而在记者圈一战封神。
都说过于优秀的人,都难免有几分自恋,成功人士热衷于出书写传记,就是一个最好的佐证。假若从这个角度看的话,那么沈重的谦虚程度,多少有些过分了。
五柳高中曾将所有学生的家庭住址、联系方式等基础信息登记表存档,严陌之前借着帮班长整理作业之便,在班主任的办公室翻看过备份,现下一边走一边问,磕磕绊绊地,倒也顺藤摸瓜,一路找了过去。
沈重的家坐落在非常偏远的郊区,一大片老旧的民宅,横七竖八,毫无章法地圈揽着土地,围堵成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土街,以及并不贯通的巷道,再往后不远处就是垃圾处理站和几家废弃的工厂。
垃圾处理站里常年飘散着腐化酸臭的味道,因为地势和风向的组合作用,横冲直撞地迎面刮来,灌满一鼻子秽气,让人几欲作呕。
问路的过程中,严陌不慎站在风口上,顿时被熏得一身异味,时间一长,更是辣得眼睛酸疼。
沈重的家就在一个丁字路口,说是家,其实不过是铁皮棚户,两扇玻璃明显有些年头,上面清晰地呈现出网状裂纹和透明胶带的痕迹。
这种房子简陋破败,岌岌可危,人待在里面,夏暖冬凉,不防风不隔音,充其量挡挡他人窥探的目光,聊胜于无罢了。
隔着远远一截泥泞道路,严陌就听得一道粗糙暴戾,明显抽烟过度的闷哑嗓音,恶声恶气地骂道:“婊|子养的狗东西!让你偷点钱都办不到,你们学校不是很多有钱人家的小孩吗?敲诈勒索不会?还要老子手把手教你!”
短暂的静默,被骂那人不言不语,死了一般呆滞。
许是看到冷言冷语的喝骂不见效,男人竟然转变了策略,拨弄着打火机,阴测测地笑了:“这些照片拍得真不错,尤其是照片上这漂亮男孩,看起来真他|妈带劲,我在里面憋了那么久,一看到他就想……操!你有种就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