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色可餐(八)
彼时,胡三娘刚刚离去,白云斩不知冲着她的背影施了什么术法,之后就慢慢踱步到蔺相谋门外,冷冷淡淡地说道:“蔺公子艳福不浅啊,只是身旁既然已有佳人相伴,就该知足,手伸得太长当心被剁掉。”
蔺相谋表情比他还臭,语气嫌恶道:“看不出来你还有听墙角的癖好。”
白云斩阴郁道:“要不是怕你们扰了云玖清眠,老子才懒得管这摊子烂事。哦,对了,以后记得离我云玖师弟远一点,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蔺相谋闲闲回怼:“天下大道,殊途同归,世上的路本就有千千万万条,有些人看似背道而驰,隔山间海,或许走着走着就不期而遇了。另有一些人,自以为占得先机,侥幸同行了一段时间,就以为可以并肩相携,其实不过流云聚散,倏忽而逝。回头想想,岂不愚鲁可笑?”
“我愚鲁可笑?”白云斩冷笑,笑蔺相谋的狂妄自大。清修之人最怕动杂念,若是被人世间的种种儿女私情缠上,难免牵扯出一桩桩因果,以至于明净无垢的道心蒙尘,撼动寻仙问道的意志。
白云斩之所以和蔺相谋不对付,怎么都看他不顺眼,除了二人脾性不和,互不退让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让蔺相谋坏了魏云玖修道之路。
为了保障魏云玖今后生活的清静自然,白云斩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来了一击绝杀,“你该不会以为,我云玖师弟对你稍假辞色,就是看上了你吧?呵,别做梦了,实话告诉你,我与云玖师弟都非凡人,寿命更是不知比你们肉身凡胎多出几倍,你凭什么认为云玖师弟会对你另眼相待?就凭你这好看的皮囊?简直是笑话!等到你发秃齿豁,老态龙钟之时,云玖师弟依然风华正茂,俊美无俦,你拿什么站在他身边?须知,世俗的皇权铁骑,在我们眼里形同无物。或许你可以利用身份之便为所欲为,却永远不可能困得住我们,只要我想,完全可以在皇宫大内自由出入。云玖师弟也一样。”
白云斩说完转身就走,完全不知这段话给蔺相谋带来了怎样的冲击力。
浓浓夜色下,蔺相谋捂着钝痛的胸口,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许久,门扇洞开,英挺俊朗的脸庞半隐在黑暗之中,银色月辉洒落眼底,明灭可见。
万籁俱静之中,只闻得一道阴沉沉的,带着强烈不甘和占有欲的声音,低不可闻地说道:“想离开就可以离开是吗?随时都能脱身独去是吗?那我,又算什么……”
昨天晚上的事算是给蔺相谋提了个醒,“一寸心”的胡三娘确实有许多不容忽视的古怪之处,城里频繁消失的人,或许正是此女手笔。但最让蔺相谋心怀芥蒂的,还是白云斩的一番话。
接二连三的变故,使得蔺相谋开始正视自己的心,他终于意识到,堂堂恭亲王,本朝赫赫有名的铁血权贵,竟然栽倒了一个男人身上,而且还心甘情愿,一往无前。
龙阳之癖也好,断袖分桃也罢,既然动了心,蔺相谋就不想无视问题,世人会怎么说他也根本不在乎,蔺相谋现在唯一关心的是,他该怎么赢得那人的心,怎么把人牢牢困在自己身边……
说起来,单纯的柔情攻势可不行啊。
“什么?招募世间奇人异士?”这天中午,魏云玖来给蔺相谋送汤药,就听得他冷不丁提出一个出乎意料的建议。
魏云玖想了想,若有所思道:“是不是云斩师兄跟你嚼舌根了?”
蔺相谋见魏云玖言谈举止之间,毫不掩饰对白云斩的亲近,不由酸溜溜地说道:“师兄?他算你哪门子的师兄,你们魏家不是隐居在终南山的读书人嘛,什么时候跟道士扯上了关系?”
这中间自有一段渊源,魏云玖原本也没想隐瞒他,奈何蔺相谋与白云斩八字犯冲,一见面就是天雷勾动地火,一系列激烈摩擦堪堪落幕,魏云玖就道:“不错,我祖上确实隐居在终南山,但距离那座名声显扬的道观不远,算是实打实的邻居。老观主古道热肠,仁善谦和,见我们孤伶伶地住在山崖边,出入极不方面,就嘱咐弟子照拂一二。云斩那时辈分低,年龄小,往来跑腿的活计都归了他,一来二去就熟识起来。老观主也曾指点过我读书写字,为表敬意,我便称观中诸人师叔师兄,其实我与他并非正经同门兄弟。”
“哦。”得了这番解释,蔺相谋面上好看不少,拿出一副推心置腹,与魏云玖促膝长谈的架势,从容雍和道:“既然云弟如此信任我,那为兄也就开诚布公了。云弟,可听过有关恭亲王的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