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月望着熟练地洗茶冲茶的阙千善：“你选什么？”
阙千善随口：“我自然选杀旁人。”
曳月睫毛垂了一下，朱红清透的眼眸清澈，比年少时候少了许多锐利锋芒，有一闪而过的悲寂：“旁人。我也有不明白的事情。上次的计划里，我的确是想把你们都杀了。长离，希音，你……所有千年前卷入事件里的人，全都杀了。就像你们不存在过。”
他说着残酷冷漠的话，声音却没有任何尖锐戾气，只是清冽淡然，带着一点不知是迷茫，还是放下的寂灭。
阙千善望着他，停下了烹茶的动作。
曳月声音无喜无悲：“我想要摧毁他，想摧毁一切。但归根结底，因为怨恨。无法接受被他杀死的事实。
“我从千年前就想，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他就好了。一直走在路上，在秘境里。遇到的任何人都只是路人。我不喜欢白水山庄，不喜欢琼花剑派，不喜欢他有朋友，也不喜欢玉皇山。
“会想，如果没有你们，一直只有我和他，他仍旧不喜欢我，我仍旧会离开他，但结局会不会好一些？
“如果没有你们，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混沌，一切清楚分明。他杀我，就只是因为他。不用去想，如果没有你们，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阙千善手中壶中本该第一泡的茶，迟迟忘了倾倒出。
他看着曳月的眼睛，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他见过曳月高傲清锐锋芒桀骜的样子，也见过他冷漠脆弱清雾一样的神情，那时候曳月的脆弱，让人因为窥见美丽而想折断看看。
那脆弱因为强大而显得生涩，引动欲望和破坏。
此刻的曳月平静淡然，没有任何芒刺，只是清澈，却叫他觉得脆弱。
第一次觉得心疼。
曳月眉睫轻擡，淡淡望着他：“我不理解，想知道，为什么要有旁人？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长离是因为仇恨。你是因为什么，一定要挤进我和他之间？做这个被选择要不要杀的旁人？”
茶凉了。
阙千善望着曳月，说不出话。
曳月：“我已经不想杀你们了，却邀请你来孤皇山。因为，如果故事里注定要出现旁人，比起仇恨衍生出的无辜，本就不该出现在，却千方百计已经挤进故事里的旁人要合适一些。如果你因为我的复仇，被利用牵连，导致不幸，命运凄惨，像长离那样死去，我不会感到抱歉。”
阙千善扬了一下唇角，笑道：“我不介意充当你复仇故事里的旁人，无论这个旁人是会被放过，还是被选择杀掉，都是我自己非要挤进来的。即便你不邀请我，我也会再次处心积虑……挤进来的。所以，你的确不必对我歉意。”
曳月看着他，没有说话。
阙千善重新洗壶，微笑从容：“那么，有什么能利用到我的地方吗？不必客气，这是我应得的。”
说着他忽然顿了一下，看向一旁的空气。
茶壶的水骤然泼出。
在空中飞溅成一道水做的符阵。
曳月望着阙千善的眼睛。
阙千善难得不好意思：“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污染你院子里的花草，只是忽然直觉好像被什么盯着。”
曳月淡淡地：“不用。”
阙千善：“呃……”
他以为曳月不信他。
曳月：“即便试探不出什么，被盯着也是毋庸置疑的。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在意识里联络？”
阙千善难得皱了眉：“我虽然知道，但没想到会这种程度……嬴只他是个变态控制狂吗？”
空霄殿。
嬴只百无聊赖点了点杯盏边沿。
水面的镜像荡漾起层层细纹涟漪。
并未在意阙千善吠了什么。
嬴只低声：“意识里联络……是什么意思？”
除了识海双修，有什么事情是要两个人在意识里联络的？
他很快知道了涵义。
当平芜出现在潮生阁，当着阙千善的面问曳月对道侣的选择有什么要求。
曳月看着平芜，也看着茶杯镜面外的嬴只，平静无波：“年龄无所谓。入圣境，能神交双修就好。”
咔。
嬴只搭着手指的茶盏，裂了一道缝。
曳月看着阙千善：“这是你目前唯一能被利用的地方。”
说完，他重新看着平芜，眼眸专注：“我能有三个道侣吗？”
平芜早在他第一句话就怔住：“什么？”
曳月：“三个入圣境道侣，无论是和他一战的资格，还是能力，应该都能同时具备了。”
平芜：“……”
他突然想到，在阙千善来之前，嬴只问曳月关于道侣的事情时候，曳月的视线落在他脸上那短暂的瞬间。
是说，他也是备选之一……吗？
孔雀：这是我千方百计挤进去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