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脸上不适合的微笑，有了几分契合他气质里的混沌暧昧的神秘意味。
而不再像千年前那样，因为这张脸不适合笑容，而让人觉得他是有意在模仿嬴只。
但也可能是，活得太久后，任何生命的身上都会有那种时间漫长的落寂感。
茶很香，淡淡的涩苦和清味。
曳月：“你跑得很快，就是在等我。”
阙千善笑了：“我若不跑快些，在你杀我之前，嬴只就得先杀我了。”
曳月：“他为什么要杀你？”
茶气氤氲，半遮半掩了阙千善倨傲带笑的神情。
阙千善叹息一声：“你不是知道了吗？我的确不如嬴只，在知道天音长离意图的前提下，仍旧能放任你和他们接触，毫不干涉。原本我以为，那是因为他当时焦头烂额，无暇顾及，毕竟整个修真界的势力在天音姹女的操作下，都汇聚到了孤皇山，而他当时还只有行道境修为而已。现在想来，其实无论是希海的举动，还是我，整个修真界所有人的行为不但都在他的视野之内，也都在他的算计之下。只是，无论是我还是天音长离，他都不在乎我们想做什么，做了什么。即便是对你做的。”
阙千善擡眼，隔着氤氲的茶气望着曳月。
“你看上去对我的话没有一点好奇，毫不关心，千年前玉皇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曳月淡淡的：“我不需要知道。”
阙千善凝望着他：“即便，是关于他为什么会杀你的事情？”
曳月没有任何动容，或波澜：“我不需要知道。我只需要杀了他。”
阙千善怔忪片刻：“你不在乎嬴只为什么，也不关心我为什么，但在意天音长离……还是说在意的是微生希音？”
曳月：“为人定罪，总要确定了。”
阙千善笑了：“但你杀我，不需要再确定一下吗？”
曳月：“长离是朋友，要确定，你不用。”
阙千善保持微笑，片刻不语不动。
曳月：“长离的过去里也有你。千年前，和长离，和天音姹女合作的人，其中也有你。你在我面前没有遮掩过你的危险。”
阙千善一直是，不慌不忙，温和倨傲，咄咄逼人。
从千年前他们第一次在琼花剑派遇到起，他在曳月面前一直便是这样的。
他睁开眼睛，笑容缓缓消失，一眨不眨望着曳月平和的眼眸。
那张脸和千年前的清锐高傲，和千年后初见的冷漠脆弱都不一样，清冷淡漠，剔透洞彻。
阙千善：“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再杀我？”
曳月：“我不杀人。”
阙千善：“……”
曳月淡淡地说：“除了嬴只，我没有想要杀的。而且，和长离是为了报复嬴只而离间我和嬴只不一样。你和嬴只之间没有仇恨。你们是好友。你做的一切充其量只是因为，破真境时候累积的对嬴只产生嫉妒压抑之下生出的心魔。”
阙千善笑：“嫉妒？我为什么……”
曳月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平静：“也是，你没有嫉妒他的理由。嬴只是人皇后裔，但你是妖皇后裔，凤凰血脉。嬴只还是洞虚境的时候，你已经是破真境后期。你和嬴只认识了那么多年，如果嫉妒早就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做些什么，但一直到那一年你才有所行动。即便和天音姹女合作，比起长离利用我杀害仙门弟子，你也没有做什么有杀伤性的举动。你只是出现在我的面前。虽然咄咄逼人，但实际上更像是孔雀开屏。所以，引发你对嬴只嫉妒念头的，是我吗？”
阙千善神情微凝，即便他再神情淡定傲然，也无法掩饰他那一瞬的僵硬，瞳孔扩张放空。
手中下意识握紧的扇子。
曳月声音平静：“原来如此，千年后别人都怀疑我死而复生是嬴只的局，你也怀疑，但只有你即便不信也第一时间赶来。”
阙千善面无表情：“……”
曳月：“凤凰珠是九微山至宝，我只是说要一个和你避开嬴只联络的方式，你却随随便便留下了这双珠子。如果想对付嬴只，这个世界上有无数强大的对手，一个入圣境的圣皇，为什么要和我这个当时连洞虚境都不是的废人合作？”
阙千善神情漠然倨傲，但耳尖无法控制变红，红潮渐渐袭上脸颊。
让他的神情像是恼怒，像是僵硬无措。
曳月望着他，他的视线却避开曳月。
下颌线紧绷，微微咬着牙根，即便万般的倨傲尊贵，却始终没有否认一字或者让曳月闭嘴。
曳月：“阙千善，你……”
九微山的阙宗主，从未这般狼狈过。
他等着那个人说出那句，阙千善，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又如何？
他有何不能承认？
这样不是正好吗？希海的两个人都死了，嬴只杀过他再无可能。
“……你……要来孤皇山吗？”
做了一切准备的阙千善，听到的却是这句话。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
曳月并没有问他，是不是喜欢。
应该松一口气，却感到空落。
阙千善仍旧雍容尊贵，却再没有露出一丝笑，他该嗤笑一声，问他为什么要去孤皇山。
问出口的时候，却僵硬平声道：“为什么要我去孤皇山？”
就好像，如果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他就会去一样。
去了做什么，找死吗？
曳月神情清冷，凤凰琉璃瞳眸不喜不悲：“战胜三个入圣境，嬴只答应与我一战。我就可以离开他，结束复仇。”
阙千善：“杀了我，就可以直接和他一战。”
曳月静静望着他：“我不杀你。如果有杀你的能力，我可以杀入圣境里实力最低的平芜。如果你害怕会死，可以不来。”
阙千善：“我如果怕上次就不会去孤皇山。我只是想知道，既然我连朋友都不是，为什么你希望我去？”
曳月平静道：“你不来，我会找别人。谁都可以。”
阙千善：“为什么？就为了凑够三个入圣境的对手？”
曳月望着他，擡起左手捂住一侧眼睛，淡淡道：“嬴只不允许我离开他，但允许我可以爱任何人。”
阙千善错愕望去，顾不得在意自己的神情：“……”
这是……什么意思？
曳月：“有人爱过你吗？阙千善。”
他缓缓放下那只手，从阙千善构建的意识的世界消失。
曳月：“阙千善，你跟嬴只其实并不像。”
我们猫猫从不撒谎，他什么也没有说，就只是问了几个问题，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