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千善。”曳月冷静念出对方的名字,手中沾血的剑微微抖了一下,将残血滴在那具尸体上,“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曳月想到那一次咒毒发作,他在似梦非梦中看到这个人,对方当时带给他的威胁感。
那时候他明明已经走出了那个房间,是这个人的出现将他又逼了回去。
曳月的神情一瞬桀骜冷极,刚杀过人,戾气未消,手中的剑直直刺向阙千善。
阙千善倨傲的面容,神情微微复杂,凤眸垂望着曳月的脸,手中的扇子合拢,轻轻点在他的剑上。
声音仍旧是和他的人不太相符的,从容悠然,不紧不慢,忍俊不禁:“这么大的火气?这么多夫人,死一个而已,也值得你杀人灭口。”
曳月感受到对方扇子压在剑上的压制,对方的修为比他高出许多,初步判断是在洞虚境以上,甚至更高。
没有理会对方调侃暗示他杀人灭口的话,曳月:“上次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意识里?对我说误导的话?”
对方每一次出现纵使并未做什么说什么,未曾有出格的行为,却从第一次见面就让曳月觉得威胁。
阙千善看着曳月,语气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悠然自若,带着淡淡的哂笑轻叹道:“哦,那件事啊。只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我还以为你喜欢你师尊,顺水推舟帮你一把。你若是不高兴,我去替你为他澄清就是。”
说完,阙千善率先收回扇子,目光落在那副尸体上,手中扇子在上面一扇。
那具尸体便变成了一副九尾红狐。
并且,脖颈断裂的伤口,从剑上成了折扇造成的。
阙千善轻扯唇角,似是忍俊不禁,语气轻飘飘的:“我族与狐族素来是世仇,我杀对方天经地义。如此他便不会误解,你是争风吃醋才杀了这位狐妖夫人。作为上次自作主张的赔礼。”
曳月冷冷看着他:“用不着。这个人是杀了玉英道子,挑起两派之争的凶手。这具尸体应该是替身,他的本体没有死。”
阙千善微顿,轻摇扇子:“哦,那是我误会了,多此一举。”
曳月:“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再不说清楚,别怪我把你和那个凶手当成一伙的。”
阙千善唇角微压,扯出淡淡不达眼底的笑意,轻哂:“我在这里,自然是因为他请我来的。你方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意识里,那也是因为他拜托我的。”
曳月不信,再次用剑指着他。
阙千善微笑道:“知道你不信,怪我自己瓜田李下,有了不能取信于人的前例。但我所说是真的,你知道我手中的扇子是何物吗?”
阙千善整个人看上去雍容华贵,奢靡无度,贵不可言。
但唯独他手中的扇子却过于素了,连一点水墨丹青装饰都无。
“它叫作千羽扇,乃是我族至宝。这扇子可以叫人了解另一个人在想什么,所以我才会出现在你的意识里。”
曳月瞬间凌厉:“你找死,你是觉得我一定不会杀你是吗?”
比话音更快的是他的剑。
这次却不是那柄石剑。
盛怒之下,曳月拔出的是真正的心剑。
他本就不是什么平和冷静的人。
他一直是个桀骜乖张,高傲不逊的人。
装了一年温良乖顺听话顺从的好性子,就以为他真的好脾气。
这一刻曳月根本不管对方是不是嬴只的好友,他十分冷静坚定要对方的命。
交手上百次。
一直打到结界都一阵一阵发光不稳。
阙千善擡眼望着他,连倨傲的相貌都收敛了几分,悠然笑道:“何必这么大的火气?你师尊是何等样的人,我们都清楚,难道你觉得我能在他的眼皮下,不知不觉对你出手,窥探你的隐私吗?”
曳月寒冰一样的脸色瞬间发白。
见他杀气稍止,阙千善叹息一声:“其实,我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可是我和他到底是多年好友,他拜托我的事情,我又如何能拒绝?”
曳月:“几次?你用了千羽扇几次?”
阙千善看着他,平静中带着一丝怜惜:“我以为,答案你其实知道。”
曳月的脸一瞬白得透明。
想到梦里他伏在嬴只的膝上,让对方的手放在他的小腹,说出的话,问对方要的承诺。
曳月面无表情垂着眼眸,眼底一片寒冷。
怪不得,他分明没有任何破绽,那个人却还是会发现。
怪不得,那个人笃定他没有度过情劫。
怪不得,他已经做得那样好了,对方却还是罚他。
他以为这是无罪审判,却不知道,对方不但是审他的行,还要判他的心。
可是,为什么?凭什么?
这么对他?
心里不可以想,连梦也不可以。
“就只有,两次。”阙千善说,“他这样的人向来对情爱毫无所动,又那般傲慢,自是不可能无缘无故点头收下这些不入流的人,哪怕不是道侣,只是名义上的夫人。他在你的意识里看到了不愿看到的事情,才会醒来之后,做出这个决定。”
阙千善望着那座恢弘盛大的宅邸。
“他将你派来这里,让你日日看着这些人,是想让你看清楚,做他的夫人和后宅之人并不是一件好事。便可以顺势断了念头,堪破情劫。”
“我没有情劫。”曳月冷冷看着那轮虚幻的太阳,“他喜欢谁,同谁一起,是夫人还是道侣,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嫉妒,也不会阻挠。”
阙千善眼神温和,注视着他,那些故作的姿态仿佛都没有了,叹息道:“你现在这样想,是因为那是假的,纵使你不知道,但假的就是假的,你能感觉到他不爱这些人。但未来有一天,会是真的。他会真的爱上别人,同别人生下孩子。到时候,你还能当真不嗔不怒,不恨不妒?”
曳月:“我不会。”
“他会有自己的孩子。”阙千善的声音几乎和他同时,从未有过的温和认真,“你可能不明白,他是真的不可能,永远都不会爱你。因为,他是拿你当孩子养的。等到有一天,他会有真正的自己的孩子。他会待那个孩子,如同对待过去的你一样,甚至更好。他在你身上犯的错,不会再对那个孩子犯。他们血脉相连,是更亲更近的存在,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呢?”
曳月无动于衷,像一片孤寂浩渺的雪原。
斩截笃定:“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我不会!”
阙千善平淡的语气:“你现在或许觉得你不会,但等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谁也不敢肯定自己会怎么做。你越爱他,就越可能做出自己也无法置信的事情。”
他垂眸,瞥了眼地上的尸体。
“要么怎么会有,移情别恋,因爱生恨?难道这些人相爱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不爱?”
“或许你真的不会嫉妒,不会恨。但你会伤心,会难过。”
“你会感到痛苦。”
“你因他而生的痛苦,也会让他为你痛苦。”
“如果他决定了你的悲喜痛苦,又怎么能说,那是他的事,与你无关?”
“只要你爱着他一天,你的爱就会伤你害他。”
曳月毫无所动,他眸光锐利,高傲冰冷望向阙千善。
“那是我同他的事情,关你屁事?你是他的朋友,不是我的。这些话留着对他说吧。”
阙千善忽然感到脸上一冷。
摸了一下,摸到一线血迹。
不知何时,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阙千善眼中瞬间愕然,他竟毫无所觉。
曳月转身离开,冷冷道:“再有下一次,这道伤痕就会出现在你那族中至宝的扇子上。”
前方,打开的结界外站着一个人。
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曳月面无表情,望着嬴只依旧温和的眼眸,声音冷如坚冰:“你方才说错了。”
他看着嬴只,这话却是对擦肩而过的阙千善说的。
“他让我来这里伺候这些新夫人,又不肯真的娶了他们任何一个,还叫我知道另有隐情。是既要我不爱他,还不想我讨厌他。哪有那样的好事?”
曳月走向嬴只,冷静地一瞬不瞬望着他的眼睛。
走到离他极近的,近无可近的距离。
微微摇头。
高傲地,冷漠地,桀骜地,锋芒毕露地笑了。
一笑便冷。
声音却还是清冷淡淡的,轻声:“我从不知道,原来嬴只你这么强的控制欲,连我想什么,做什么梦都要管。你是有精神洁癖吗?哦,你想当我爹。这样可不行,得多做些说些令人讨厌的事情。比如像我这样。千万别这么温柔,每次稍有成效就安抚解释,生怕我误会。你该让我误会才是啊。你这一百位夫人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我好提前准备贺礼。‘义、父’!”
他第一次,尖锐刻薄,讽刺地,平静地,这么叫他。
整个人像沾了毒汁的艳丽的花。
似笑非笑,面无表情。
从微微蹙眉眸光温柔的嬴只身边径直走过。
大孔雀试图CPU小猫猫。
猫猫:什么时候鸟可以管猫的事情了?
不装了。创亖全世界。
猫猫:我倒是敢叫,你敢答应吗?
刚露面就被怼脸输出的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