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罗珂做的什么庄宇尘都吃得香甜。罗珂给庄宇尘夹了块排骨,拿出手机问:“哥哥,今天面试怎么样?”
今天去的是一家音乐学院,看邮件回复感觉学校方面很有意向,特意安排在几个教授和领导都有空的时候进行面试。
“怎么说呢。”庄宇尘喝了口汤,见罗珂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等待文字出现,也不啰嗦,直接说:“最后没谈成。”
“啊?为什么?”
“他们问得挺多,不只专业知识和教育能力等方面的问题,关于个人生活情况也问。”
“个人生活情况……有什么问题?”罗珂咬下的那口馒头忘了嚼,腮帮鼓鼓的。
“就是婚姻状况,是否结婚,有没有伴侣。”
罗珂忽然预感到了什么,看完这行字眼神一黯,机械地嚼了几下咽下去,迟疑着问:“你是不是说了……你是同性恋?”
“嗯,本来就是,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还说了我有男朋友,住在一起,差不多相当于事实婚姻。”
罗珂半天没说话,不用再问也猜到最后没谈成是因为什么。庄宇尘的简历里自然有学历介绍和作品集以及论文发表情况,还是音乐协会会员,校方本来很有诚意地邀请他面试,最后必然是因为他的性取向问题拒绝。
庄宇尘看他一下子萎靡下来的状态,伸手捏捏罗珂的脸颊说:“好好吃饭,这没什么的。那么多学校,再找就是。”
专业音乐学院不多,也不是所有高校现在都需要选修课的音乐教师,罗珂明白这些,咬了会儿嘴唇,默默吃饭。本来香喷喷的饭菜现在变得难以下咽,吃了一会儿他忽然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这样的人不能有平等的工作机会?明明庄宇尘专业知识那么强,演奏技术那么好,教育方面也有经验,为什么这么合适的人选就因为喜欢同性被拒之门外?
庄宇尘看到罗珂脸上的义愤填膺和泫然欲泣,也放下了筷子,吃不下去了。半晌后他说:“他们考虑到毕竟是教育行业,说怕对学生们有多元化的思想引导,形象不正,也担心以后会出现什么舆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罗珂看完这些字要气笑了,反问:“形象不正?”
庄宇尘耸耸肩,淡淡地笑了一下。
罗珂觉得胸口像被塞进了一块积雨云,压闷着难受,思考半天后以妥协的态度说:“哥哥,要不然,以后再面试的时候你就别说自己是同性恋了……不公开身份,是不是就有更多机会?”
庄宇尘的眼神闪动了几下,最后凝成一种固执的味道,他说:“不。我光明正大,为什么要遮掩什么,那不还是在柜子里吗,我不想那么活着。”
“我们对抗不过……”罗珂跟父母出柜的过程让他精疲力竭,他看完手机,望着窗外似颜料般浓淡不一的夜色说:“不知我们有生之年,等不等得到主流社会的接纳包容。”
庄宇尘走到罗珂身边揽过他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跟他望进同一片夜色,说:“我也期盼那一天早点到来。不过我并不喜欢包容接纳这样的话语,仿佛这是异性恋社会中一种居高临下的特权。实际上,明明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不得不去‘包容’别人有意或无意的冒犯与无知。”
罗珂看了这段话很久,他太有感触。被区别对待是怎么一回事,被好奇地打量追问是怎么一回事,被议论被歧视是怎么一回事,这些能带来多深的伤害,他经历过,他知道。
“唉……”罗珂将头埋在庄宇尘衣服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再擡头的时候罗珂看见庄宇尘正对他温和地笑,脸上那种平和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豁达意味,好像他在这世间从不曾受到过伤害。那样的笑容甚至包含着一种悲悯,不是对他,是对空间和时间里存在的一切所有事物。罗珂扭头去看桌上的手机,果然上面有他刚想到的一句话。
“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