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珂没办法只得去了趟药店,看到柜台上有一包一包的药物,后面写着防疫必备的牌子,就直接拿了一袋去结账。
比他预想的贵很多,不过没办法。回来后罗珂打开看,里面一盒感冒胶囊一盒感冒冲剂一盒去痛片,一瓶酒精喷雾一包口罩,很离谱地还有一大包卫生巾,怪不得袋子显得那么大。
罗珂看着那包卫生巾不知所措,完全没想到会买回这个,想扔掉又觉得可惜。最后塞在门口鞋柜最下层,想着什么时候当抹布用了吧,毕竟花那么多钱买的。
没去买药之前还好,没想到那天从药店回来后罗珂就开始发烧,到了夜间头疼难忍,并且一身身地出汗。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中招”了,不过没怎么担心,烧了壶水吃了几片药,和衣躺在卧室角落里继续睡,旁边是他的吉他。
这吉他罗珂后来一直没弹过,但睡觉时总会将它摆在旁边,这习惯已经演变成个怪癖,没吉他在身旁他更加睡不着。
这些天来罗珂都没在床上睡过。三个房间只有一个被装修成了卧室,其余一间改造成隔音工作室,最后一间是书房,这也是之前跟庄宇尘商量好的。罗珂交了取暖费,地板上暖烘烘的并不凉,裹着条毯子完全没问题。
但到了后半夜罗珂还是醒了,或者根本就没睡着,头晕得像喝醉酒一样。他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意识在某种边缘来回翩然,仿佛一片落叶那般,有时忽悠一下就会脱离这种边缘,能看到场景一下子变成黑幽幽的深渊,他就在那令人头晕目眩的深渊上方盘旋,迟迟不落下,也迟迟回不来。
但罗珂并不害怕,所看到的沉滞混沌和那寂默之感他早就熟悉,那是自从他失聪之后就成为他身体一部分的东西。
罗珂无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发现嗓子撕裂般疼痛,这疼痛将他从边缘拉回来了一点点。罗珂闭着眼睛蜷了蜷,他并不想从那深渊中出来,他模糊地感觉到这种状态下他能更轻松地想象并接近庄宇尘,将心思全部落到对方身上,集中精力想他,很快就能见到他了,梦境和想象是罗珂唯一的慰藉。
窗外扑棱棱一下,好像有什么鸟飞停在窗前。罗珂听不见,但他感知到了,不确定是这座房子的窗外还是庄宇尘的窗外,因为他之前听庄宇尘说过有鸟在窗前飞过的事。他现在也不确定意识在这里还是在庄宇尘那里,他把自己放得太空,身体的热度和不适让他的意识飘荡得更流畅更不受控制,他都无法确定这是不是梦。但不管怎么样,他看到了庄宇尘,一看到他就完全忘记了思考其他事。
这次不是在庄宇尘的住处,庄宇尘来到了这里,来到了他身边,不是从门也不是从窗子,就是从无尽的幽黑中直接显现在了他身边。罗珂不知道自己睁没睁眼睛,反正就是能看到,他朝对方伸出手,马上被握住,跟记忆里一样温暖有力。随后庄宇尘躺在他身边,抱着他,罗珂甚至都闻到了好闻的松香。
本来罗珂身上热得要起火,被这么抱着火焰便渐渐熄灭,安全感变成了实质性的物质,倾泻般填进那深渊里,砸出来的光都是五颜六色的,从未见过的景象。
罗珂的意识还在飘荡,看到那些光便想俯冲下去,坠落感失重感开始出现,忽而加速得让人觉得四肢百骸都要散去。
低头看时,罗珂惊讶地发现自己就是那只鸟,只是没有力气再扇动翅膀,正在笔直下降。触底前忽然有一只大鸟飞来,及时托住他的身体阻住了坠势,驮着他盘旋了好久。
他胸前的羽毛贴着对方的,跟抱着庄宇尘一模一样的温暖,他怀疑这只鸟是从某个松树林穿过,因为身上也有松香味。深渊不见了,那些光汇聚在一起变成了山间一汪透彻的湖,湖面安详美丽,没有敌意。
大鸟带着他在湖面盘旋,贴着湖面让他喝水。他收到了这样的指示,垂下头去喝了几口水,喉间胸前顿时大为明亮,力气也重新回归,扇了扇翅膀重新飞起来,跟大鸟一起互相缠绕着盘旋飞起。
他追随着对方,亦步亦趋,满身满心都是轻松和快乐。飞翔间他朝湖边山上望过去,有两个男人的身影并肩伫立正看着他们,身后的五彩经幡在风中猎猎飘摇。
这场景颇为熟悉。心念一动间,罗珂已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鸟,是梦还是醒,是臆想还是回忆,是前世还是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