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会对罗珂说谎。罗珂进楼门前又望了望车子离去的方向,虽然早已没了踪影,还是充满不舍,和一点期待已久的释然。
一切都整理好之后快要熄灯,沈青和王知行没有了打游戏的兴致,三个人躺在床上聊天。确切地说是他们俩在说话,罗珂没什么开口的欲望。
他们先对今晚的事长吁短叹了一番,见罗珂一声不吭,不想让他糟心,就开始聊别的。说再过不久胡铮该回来拍毕业照了,真怀念他们四个在一起的时光,到时候约上胡铮一起还要来宿舍住上几天。
每个要毕业的人都有这样的怀念,渐渐他们说话的声音小了,在怀念中进入了梦乡。罗珂睡不着,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瞪着天花板,窗帘缝隙中透过的一点光在天花板上泻出一道又细又模糊的亮线。罗珂就盯着那道边缘不清的光看,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腾地一下跳下床掀开窗帘朝外望。
原来是幻听,琴行仍黑暗一片,前面也没有庄宇尘的车。想来也是,隔这么远怎么可能听得清庄宇尘车子引擎的声音。
两位室友刚睡着没多久,被这动静惊醒。沈青揉了揉眼睛小声问王知行:“他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梦游了吧?”
王知行打了个哈欠,见怪不怪地说:“他最近就那样,经常不定时跑到窗户那看,我都习惯了。没事儿,睡吧。”
俩人再次睡着了,罗珂重新爬上床侧身躺着。一颗眼泪缓缓越过鼻梁,从一只眼睛落入另一只眼睛,再消失于仿佛无尽般的黑夜。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深夜里安睡。庄宇尘来到章愈就医的医院,按着导员给他的信息找到病房。现在陪着章愈的只有他们系的那位男辅导员,听庄宇尘介绍自己说是打人者家属,拉到走廊就是一顿吐槽。
庄宇尘耐心听他说完,问章愈伤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出鉴定结果,辅导员拿出一沓检查单化验单收据什么的给庄宇尘看。
庄宇尘认真翻着,除了面部软组织挫伤,划伤,身上各处淤青擦伤外,伤情还包括鼻骨骨折合并上颌骨额突骨折,左眼眶骨裂,左眼角膜破裂。那位辅导员在一旁说伤情鉴定报告还没做,不过看着就挺严重,唏嘘着怎么把人打成这样,明天下午章愈父母就能赶过来,让他们到时候好好谈谈赔偿问题,这责任小不了。
“嗯。”庄宇尘没什么感情地答应了一声,说:“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来看着伤者。”
“他那个眼睛医生说得手术好几次,现在刚处理完在打消炎针挂水。”男辅导员收拾着东西,又不太放心的样子,说:“我是真怕他有个好歹啊,还是我守着吧,待会儿得拔针。”
“您放心。”庄宇尘挡在病房门口,“我肯定会好好看着的。你跟着操劳了大半夜,受累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跟家长解释交涉。”
男辅导员想了想,叹口气嘱咐几句离开了。庄宇尘在走廊站了片刻,转身进了病房。
病房里两张床都有病人,章愈在靠门这边躺着挂点滴,好像睡着了。病房里开着盏小灯,一股消毒水气味,混着些复杂的人体气息。
庄宇尘皱着眉在旁边椅子上轻轻坐下,没什么感情地看着那位被打者。章愈现在半个头都是纱布,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更诡异。庄宇尘看了一会儿,又去盯着那缓慢滴落的药水,那些药水更漏一样测量着夜的深度。
拔针的时候章愈没醒,哼哼了几声继续睡。庄宇尘站起来无声息地走了几步,复又坐下,胳膊拄在一旁的柜子上撑着头小寐,他在等着章愈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