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珂埋首在他胸前，想了一会儿很烦躁地胡乱蹭了蹭，翻下身来说：“那我跟你一起睡，我不想睡沙发上。”
“我可以去睡沙发，你来睡床。”
“你故意的吧？”罗珂手上用力一捏，庄宇尘吃痛又不敢喊出声，嘶地倒抽一口气，去掰罗珂的手。
你来我往推搡了几下，心里的郁结让这种发泄没有很快停止，于是在黑暗中演变成撕打，半真半假。俩人都没说话，只有较劲的喘息，彼此身上都留下了些青紫甚至抓痕，最后庄宇尘抓住罗珂两只手腕固定在他头顶，低声警告：“你再闹我就生气了。”
“可你明知道我的重点是不想一个人睡，你明天就要走了。”这话被罗珂说得委委屈屈，末端一点没收住的哭腔。
庄宇尘一下松了力气，颓然松开手，默默坐在黑暗中。
“那我们也不能在一起睡，如果被你爸妈发现了，怎么解释？沙发那么大，还非得挤在一张单人床上。”
“我可以趁他们起床前偷偷跑回沙发上。”罗珂也坐起来，“他们发现不了。”
“不行。”庄宇尘还是摇头，“万一他们起夜顺便去看你，发现沙发是空的怎么办，别太黏人。”
罗珂知道自己父母有起夜的习惯，一下子不讲话了。听到庄宇尘还让他别太黏人，沉默了一会儿忽地起身下床，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关门那刻真想狠狠摔一下门，强行忍住。
窗帘的遮光性太好，就算他回头，也看不见庄宇尘在黑暗中伸了下手，好像想抓住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罗珂醒来的时候发现其他三人都已经起床。父母在厨房忙碌，庄宇尘在整理他的房间，笨拙又认真地试图将被子铺成睡觉之前的平整模样，左拉一下右扯一下，看见靠在门边的罗珂，冲他笑笑。
早饭依然丰盛，丰盛得不像早饭，昨天的剩菜一个没有，摆满了一桌新菜。庄宇尘对这样的招待有点受宠若惊，尤其是罗家三个人轮番给他夹菜，虽然早就饱了，还是硬着头皮一一吃完。
不得不告辞了，庄宇尘竟产生了一种久违的留恋，这种对家庭温馨氛围的留恋感觉太久远，以至于都有点陌生。罗父罗母将他送到门口，再三让留步才没下楼，但是要罗珂下楼送他。
十五迫不及待地跳上后座，庄宇尘放好狗窝，把吉他拿出来递过去说：“在家这几天好好练琴，别光顾着玩。”
“玩什么啊我，电脑都没带回来。”罗珂自吃完早饭就拉着脸，此刻更阴沉，就像天空的乌云。
蒙蒙细雨说下就下，雨滴撞到泥土的气味很好闻，树叶草叶轻轻颤动，像被沾染了沉重离愁。罗珂背着吉他盒站在车边，头发被雨水一点点打湿，不去管。
庄宇尘掏出烟盒，想了想又放回去，看看天色说：“早点回去吧，不然等下雨该下大了。”
“嗯。下着雨呢，你路上小心开车。”
“我知道。”
“累了就休息，不要急着一直往回赶。”
“我知道。”
“晚上住哪告诉我一下，有空的话要跟我聊天。”
“好，我知道。你快回去吧。”
说完俩人却都没动。车门开着，庄宇尘手臂搭在门沿上方，盯着罗珂看。
罗珂一碰触到他的目光就低下头，开始踢地砖。
“我走了宝贝儿，过几天见。”庄宇尘觉得如果他再不走，他们就会这么一直站下去。
“到时候你要去接我。”罗珂吸了吸鼻子。
“那肯定的。快回去吧，一会儿该淋湿了。”
罗珂后退了几步，庄宇尘调好座椅后视镜，朝他摆摆手，关好车门短促地滴了一声，徐徐开出去。
后视镜里的罗珂依然在原处傻站着，也没摆手，像被定住了一样。隔着迷蒙的雨水庄宇尘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直到开出小区，那个小小的身影都没动过，一直固执地望着他的方向。随着距离拉开，好像有什么东西也被拉扯得生疼。庄宇尘抹抹脸，这南方的雨水充满韧性，如此执着，好像已经透过车子落在了他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