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大嫂,啧,”二强摇摇头,很是鄙夷地说:“忒没见识。她生怕儿子跟你们接触多了,也会变成你们那样的人,有心理阴影了都。”
罗珂想到她刚才的字眼,“什么人你都敢碰”“带坏我们”之类,忽然明白为什么庄宇尘不想让他来了,看来这家人除了二强都恐同,还不是一般的恐啊。
罗珂主动拍拍庄宇尘的肩膀,朝他笑了一下,示意他没事。庄宇尘回过来的笑容很勉强。
罗珂以为大不了就是这样了,他们嫌弃介意,他尽量不碰不接触他们就是,只是到了晚间,又一件事爆发了。
十二点多的时候,大多数人都睡着了,他们有的在卧室里三四个人挤一张床,有的在床边脚下打了个地铺,大姑父和二姑夫一胖矮一瘦高就在沙发上将就着躺下,呼吸声呼噜声四面八方。罗珂和庄宇尘代替了大姑二姑的位置,只有大强二强还在对面坐着,跟他们一起烧纸。
也许是环境太乱,小男孩儿睡得并不安稳,夜里开始大哭起来。那位大嫂在卧室哄了半天才稍稍止息,带孩子去了趟卫生间后走过来倒水喝。那小孩儿看到罗珂就是甜甜一笑,再不哭了,张开小胳膊蹒跚着又想过来让他抱,走到一半被大强拉住扯在自己怀里。
“给我们也倒点水。”大强按住儿子指向罗珂的小胳膊,回头朝他媳妇吩咐。
大嫂倒了两杯茶放在大强二强面前,大概觉得如此忽视另外俩人面子上过不去,也去给他们倒了两杯放过来。
只是给罗珂和庄宇尘用的是一次性纸杯,大强和二强的都是正常茶杯。
罗珂自然注意到了,没说什么。二强看到反而不乐意了,问:“嫂子你拿纸杯干什么,家里茶杯不够用了吗?”
“顺手就拿了。”大嫂含糊其辞,想去把儿子抱走。那小男孩儿不肯,一拉开就要哭,只得暂时也坐在一旁。
罗珂拿起纸杯喝了一口,打圆场说:“没事,都一样。”
“爱思冰。”小男孩儿挥舞着胳膊,指着罗珂和庄宇尘,奶声奶气地说:“妈妈说,他们有爱思冰,不能一起玩,可我想一起玩。”
罗珂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爱思冰,等意识到什么意思的时候,脑子里轰然一声,脸色顿时煞白。
旁边的庄宇尘坐直了身体似乎要站起来,罗珂赶紧拉住他的手往下拽,感觉到俩人都在发抖。可这是在奶奶的灵堂里,他只能选择隐忍。
庄宇尘朝小男孩儿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没有艾滋病。等你长大就知道了,不是所有同性恋人都有病。跟我们一起玩也不会变成同性恋。”
二强听了这话才明白过来,马上看着他嫂子说:“你搞笑呢?他俩一看就没病,就算有也不是用过同一个杯子就能传染上的,这家伙给你惜命惜完了都。”
“怎么跟你大嫂说话呢?”大强反而斥责了他弟弟一句。
“你又没有孩子,当然操不到那些心,你懂什么。”大嫂不顾小男孩儿的哭泣,强行给抱走了。
罗珂觉得呼吸不畅,香案这边的檀香味道好像忽然浓郁,让他胸部发闷。他从未想过他们还会给别人这样的印象,虽然男男同性恋是艾滋病感染率较高的人群,但那只是相对的高,这个群体里大多数人都是健康的,并不代表只要是同性恋者就一定感染并传播艾滋病。这种污名化的标签,明显的嫌弃和排斥让他心里升腾起怒火,而他此刻又不能也不知该如何发作,最终转化为悲哀,简直欲哭无泪。
“哥哥,我想出去抽根烟。”罗珂看着庄宇尘。他肯定也动气了,额头都有青筋鼓出来,脸色铁青眼睛泛红。
“嗯,走吧,我们一起去。”
大强看到俩人明显变化的脸色和气场,假装随意地摆摆手,“哎,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妇道人家胡说八道的,哥知道你从小洁身自好。”
可他也一直跟他们保持距离,连二强都问了为何用纸杯他都没问,显然心里是默认的,一家人肯定有一家人的共识。
庄宇尘没理他,罗珂也没接话,跟庄宇尘走出房门。楼梯间的空气凉爽了些,但腌菜味道依旧很浓,庄宇尘直接拉着他来到楼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