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也很哑，却很清楚，没有混沌含糊。罗珂知道他应该没有喝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坐在这睡着了。
庄宇尘撑了一下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罗珂上前去扶着他。没走两步，庄宇尘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接着一股伴着灼烧感的绞痛让他不得不停住脚步，没喘几口气，一把推开罗珂，扭头就哇地一口呕吐了起来。
罗珂急了，再次上前，庄宇尘一只手扶着墙，在弯腰呕吐的间隙冲他摆手，断断续续地说：“别，别过来。”
罗珂不管不顾，依旧靠紧他帮他拍打后背，又急忙忙奔回屋里去拿了瓶水，给庄宇尘漱口。
庄宇尘吐完仿佛好了些，手搭在罗珂肩膀上，走了两步，忽然把他拉过来抱得死紧，没几秒又一把将他推开，兀自推开门摇晃着走进去。
“哥哥，你怎么了？”罗珂被他推得晃了一下，赶紧跟上来，打开灯。
明亮的灯光霎时充满了整个房间，庄宇尘靠坐在柜台前，用胳膊挡了挡眼睛。罗珂关好门，走到他跟前去，担忧地望着他。
喝了几口水，庄宇尘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罗珂身上久久不动。罗珂伸手摸摸他额头，“哥哥，你是不是胃疼了，很难受吧？”
“你嗓子哑了。”庄宇尘没回答他问题，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你也哑了。”罗珂勉强笑了一下，放轻声音说：“你不该喝那么多酒，喝完还坐在外面睡着了，多伤身体。我扶你到楼上歇着吧。”
庄宇尘抓住罗珂伸过来的手臂，身体没动，仍是那么深深地看着他，目光里的情绪复杂多变。罗珂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种带着悲伤的歉疚，混杂着矛盾和绝望，这种眼神之前也出现过一次。
所以罗珂的动作停了，跟他对视了半天，忽然说：“哥哥，你还记得我们纹身那天都说过什么吗？”
庄宇尘当然记得，那天他也表现出了退却和不坚定，这个敏感细腻的男孩子已经感知到了他此刻的情绪，所以才会这么问他。
庄宇尘手上的力气松了，移开目光，点点头。
罗珂几下把自己的衣袖和庄宇尘的袖子撸上去，露出那两只小翅膀，贴在一起。
“你记得就好。”罗珂的眼神中透出坚定。
庄宇尘的手指在罗珂手腕上的小翅膀上滑下去，最后握住他的手，叹了口气，朝他张开双臂。
罗珂马上倾身过去抱住他，许久。然后扶着他上楼。
简单洗漱之后，庄宇尘靠在床头，手捂在肚子上，虽然没再吐了，但表情仍是难受。
罗珂给他拿了药倒好水，看着他吃下去，才放心躺下来。
俩人都没说话，也都没睡着，灯关了，两束目光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仍在黑暗中相遇了。
“晚上庞贝贝跟我说，”庄宇尘突然开口，“阿岩想联系我，但是她没给联系方式。”
“他想联系你……”罗珂重复了一遍，沉默了片刻，说：“他想找你，不是要跟你复合吧，他连孩子都有了。”
“当然不可能复合，他不是那样的人。”庄宇尘想了想说：“他现在的情况太艰难了，可能他只是想再从我这里找到点力量吧。”
“那你……想联系他吗？”罗珂的声音很轻，但有点抖。
庄宇尘摇摇头，拿起罗珂一只手按在胸口上，说：“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名字。”
罗珂在他胸口上摩挲了一会儿，然后紧紧抱住庄宇尘的身体。
“我没有回应，所以才难受。他现在这种境地，我总觉得跟我有关，是我当年没处理好。”庄宇尘一句一句慢慢说着，语气里满是悲伤。
“你太悲观了。”罗珂半撑起身体，虽然根本看不清什么，还是用力看着庄宇尘的眼睛，“再说那些事又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你们都是同性，家里人接受不了。”
罗珂说完颓然地躺回枕头上，一种巨大的压力和抑郁让他深深叹了口气，忽然体会到了庄宇尘的疲惫。
“当年我就没处理好，付出了那么大代价，结果还是如此，我……我怀疑我没那个能力做好。”庄宇尘陷入自我怀疑，语气虚弱起来。
“所以你晚上那会儿又想放弃了，是吧。”罗珂苦笑了一下，声音更哑了，“你都付出那么大代价了，还敢重新开始，怎么就不勇敢到底呢？你这样对得起曾经付出过的代价吗？对得起我吗？”
庄宇尘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