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宇尘的烟抽完了，扔掉烟蒂之后回身面对着罗珂。罗珂猜他会擡头看看那月亮，毕竟他的心绪自从午饭后就没有真正平静过。
果然，庄宇尘站在那儿双手插在裤子后口袋里，擡起了头。罗珂现在站在他面前，也知道他此时的背影是什么样子，那是真正属于秋天的一种萧瑟，他曾在自己的宿舍窗子里无数次描摹过这个背影。
“其实，不管月似当时与否，人都不可能再似当时。”罗珂率先开口。
“嗯。”庄宇尘的目光垂下来落在罗珂脸上，嘴唇动了动，又掏出烟盒。罗珂上前一步按住他的手。
“哥哥，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有。”庄宇尘没否定，直视着他，轻声说：“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
“那我来替你开口。”罗珂也直视着他，说：“你现在不急着买房子了，你想把买房子的钱借给你前男友给他女儿治病。”
身后店内《叹息》的旋律还在响着，但远没有面前庄宇尘这声叹息来得深重，相比起来，罗珂倒比他释然得多。
庄宇尘幽黑的眼眸看着罗珂，那里面盛满了纠结和矛盾的神色。
“对不起。”
这几个字让罗珂眼睛里的光狠狠波动了一下，立刻接道：“不要跟我说这三个字，我不要对不起，我想被对得起。”
庄宇尘脸色发白，都能看到他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下，他虚弱地说：“那你想让我怎么办呢，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你知道。”罗珂又靠近他一步，“你得知那个消息后就知道该怎么办了，你现在说的话，跟你心里的话不一样。”
庄宇尘还是拿出烟盒又点了一根烟，沉默地抽着，矛盾让他每一口烟都在肺里辗转得更久。他抽得很凶，终于呛了一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罗珂马上把他手上的烟拿过来，给他拍后背。庄宇尘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叹着气说：“你肯定又要跟我吵架了，说不定会大闹一场。”
罗珂抽着他没抽完的烟，听到他这话笑了一下，他摸摸庄宇尘的脸，眼神也染上了他身上的悲伤。
“我当然难受，怎么可能会不难受呢，就算我们没打算买房子，看到你对你前男友这么上心，我也很不好过。”
庄宇尘条件反射般想说对不起，又强咽下去，只说：“我对他，只是当对一个老朋友的惋惜，我对他早就没有了期待，不可能了。”
“这些我知道。”罗珂把那根烟几口抽完，看着那点红光在指间一点点黯淡下去，变成的灰烬手指一撚就散了。
“所以你就把钱借给他吧，不管你们什么关系，救命的钱，没什么好犹豫的。”罗珂擡手把烟蒂抛掉，望着庄宇尘努力笑了一下，“我不会跟你闹的，买房子的事本来我就没着急，我不想看到你这么为难的样子。”
庄宇尘的表情似乎一下子被定住了，矛盾和痛苦几秒后才明晰起来，同时有点不可置信，有点震惊，迟疑着的声音因为迟疑了太久都带了点抖，“你……不生气？”
“我生气，”罗珂吸了下鼻子，心底那些委屈早就压抑不住了，“但我没法生他的气，也没法生你的气……我都不知道要生谁的气，但是我很气。”
庄宇尘眼眶也红了，一下子把他抱在怀里，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还是不管不顾地紧紧抱着。
这个看了下以前照片就会发疯的男孩子，因为他提到了前男友的发型就要闹一场的男孩子，现在却这么冷静地处理了眼前的难题，没有吵也没有闹，只是委屈地哭了，这让庄宇尘心里更难受。
“我会努力赚钱的，”庄宇尘拍着他的后背，“我们很快就可以再买房子的，我一定……对得起你。”
“我也会努力的，这本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罗珂慢慢松开手，擦了擦眼睛。
“你要是心里实在不舒服，就打我一顿发泄一下吧。”庄宇尘挺认真地说。
罗珂带着眼泪笑了一声，真的挥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