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添横刀立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审犯人似的盯着盈盈:“严不严重,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如今的主子是谁?是高承厚,还是沈青寻?”谢添一句话直击要害,盈盈瞬间慌了神态。她确实没想到,谢添竟能领悟到这一步。见盈盈不答,谢添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猜,你的主子从一开始就是沈青寻吧。高进,或者说高家,只是被沈青寻操控的傀儡而已。”高承厚当初能顺利的接管了高家,背后很大的原因就是有沈青寻相助。或许是看到了高进的人生已经走到穷途,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沈青寻起了换人的心思。那时候的京都城,高承厚是最好的替代人选。他有足够的野心,也有足够的恨,沈青寻恰逢其时的对他招了招手,足够令高承厚产生动摇。
谢添见盈盈不语,耐着性子继续说道:“当初你死乞白赖的跟随我进谢府,只怕也是得了你主子的授意吧。或许也不只是你,未名居上你的那些姐妹们,都是使用了各种手段,跟随那些去消遣的大臣下了船。”若非是蒋楚河和宁五郎查出了几位大臣的内宅都与未名居有所牵扯,谢添也决计想不到这一点。他生于赤西侯府这样的显赫之地,行事秉承父辈的磊落,不屑搬弄权术。可虽不屑,却并非不懂。许多蛛丝马迹串联在一起,足够拼凑出事情的真相。谢添擡手弹了弹靴子上的灰尘,似笑非笑的睨着盈盈:“当初你为了留在谢家,特意拿出了一份名单。如今那名单上的一多半大臣都得了病,可见不是巧合。”
谢添一口气掀了盈盈的老底,她却反而镇定下来。盈盈这会出奇的冷静,抱着肚子坐在柳清人身侧,一只手贪恋似的握住柳清人的手腕:“公子所言,只是公子的猜测罢了。尚没有真凭实据,只凭贵人的一张口,叫奴家如何辩白呢。”这女子惯常总爱哭哭啼啼,仿佛是水做的。如今到了紧要关头,却比寻常女子表现的还要镇定,谢添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我不是三司法的人,也并非存着审问你的心思。我只是替你可怜,柳清人纵使人品有瑕疵,但对你却出于真心。”谢添望着盈盈手腕上那只青玉莲花镯,心里默默叹息。这镯子是柳清人当年求娶柳忱母亲时给的信物,也是柳家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小江氏跟了柳清人这么久,这只镯子都没弄到手,可他却转手就给了才入府的盈盈。不管柳清人是出于对盈盈的偏爱,还是对她肚子里孩子的希冀,总归柳清人待她不薄。
盈盈似被谢添触动,目光怔怔的望着柳清人灰败的面容。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肚子,面上不辩喜怒。谢添敏锐的察觉到了盈盈对自己的戒备,他很有分寸的没继续追问下去。屋内陷入沉默,柳清人粗重的呼吸声显得越发清晰。谢添有些猜不透盈盈,她肚子里怀着柳家的孩子,用怎样一种心情眼睁睁看着柳清人死而不救的呢?
有时候女人心狠起来,就真的没男人什么事了。
谢添彻底失了与盈盈交谈的兴致,起身便往外走。似乎他来这一趟,只是为了揭穿盈盈的老底,再无别的目的。盈盈心里有些忐忑,她总觉得谢添费劲来这一遭,不单单是说几句这么简单。可偏偏谢添就什么都没问,说走就真的走,丝毫不拖泥带水。盈盈心里越发没底,亦步亦趋的跟在谢添,一路捧着肚子将他送到大门口。谢添飞身上马,一只手勒住缰绳,马儿仰头嘶鸣一声,当即调转了身躯。
盈盈心里莫名松了口气,正打算转身回府,冷不防听见谢添在身后说了一句:“秋水眸的解药在哪里?”这话问的出其不意,盈盈险些绊在石阶上,勉强稳住心神答道:“公子这话何意,盈盈可听不懂。”
谢添勾唇一笑,心下早已经有了计较。他不再理会盈盈,转身回了谢府。今日谢真与宁丞相当几位大臣上朝与沈青寻周旋,谢府只有几个小辈。除了宁五郎与蒋楚河,还有四五个太学的学生。这些人聚集在一起议论时政,俨然私底下已经形成了一个圈子。看见谢添回来,大家便停下讨论,一股脑的将谢添围在当中。宁五郎饱含期待的问道:“如何?”
谢添点点头,令下人奉上茶点,说道:“与我猜想的差不多。”
宁五郎拍手说道:“单靠女子起家,沈青寻好大的脸。他将那么多女子强行送入大臣的府邸,手段何其卑劣。”
谢添喝了口茶道:“事有两面,不好妄加揣测。”单从盈盈今日的表现来看,谢添倒不觉得她是被沈青寻逼迫的。他有意遣散了沉香阁里的耳目,为的就是给盈盈一个投诚的机会,可自始至终,盈盈都未曾有过丝毫的动摇。她不像是被迫的,倒像是自愿的。
“既已查出了这些人的身份,接下来倒有了应对之策。我这就知会母亲,让她设法将消息传达给各家夫人,将这些耳目拔除方为上策。”宁五郎的想法得到了众学子的认同,大家异口同声的附和,却又齐刷刷的望着谢添。他们之中,唯有谢添已经入仕,大家不约而同的将谢添当成了领头人。
“我倒觉得此事不用操之过急。”谢添不疾不徐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沈青寻能这么快在朝廷里扎根,所靠的不单单是长宁公主的扶持,更不应该是这十几个青楼女子。他应该还有后手,在没查明他的底牌之前,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