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前世有情版
哪个来春风阁寻男人的姑娘不是这般威胁楚妈妈的,但眼前这人拿的是摄政王玉牌,找的是禁卫军,哪怕她春风阁背后的主子,也得掂量一二。
楚妈妈没想到摄政王竟将玉牌给了她,旁人不知分量,她在春风阁这么久怎会不知。
男人一张嘴,哄人时说的天花乱坠,可当真要他们做些什么的时候,先前那些温存缠绵时说的话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情爱,永远都不是男子的首选,所以对楚妈妈而言,那枚玉牌,比摄政王心中是否有她,要有重量的多。
换言之,哪怕并不喜爱,也定是有情谊在,否则没有人会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女子,任由她调遣禁卫军。
那可是……禁卫军!
楚妈妈压下震惊之色,深吸一口气,知晓自己方才看走眼了,眼下想要补救,只能马不停蹄的上二层厢房,去寻归言。
走道尽头不见归言,屋门略微开了一条细缝,悠扬的琴声,如细雨般淅淅沥沥的荡漾。
屋内摆着华贵,用山水屏风划分地界儿,越过半人高的香炉,便能瞧见最内的软榻上正躺着一个男人,男人衣衫凌乱,嘴唇泛着不自然的红,像是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额头涌出细密的汗。
他蜷缩着身子,眉头紧蹙,似是梦魇缠生。高大的身躯在窄小的软榻上,显得有些拥挤。
归言拿着薄被,小心翼翼的走向角落的软榻,将其轻轻搭在男人的身上,忍不住轻唤,“公子?”
屋内静悄悄的,无人回应,余光瞧见滚落在地上的酒水,归言眼中漫出一丝心疼。
公子向来不喜脂粉气,以往二十几载,也从不踏入烟花之地。
可春风阁,有天觉子。在药材上来说,天觉子含有毒素,适量服用,可使人周身麻木,减轻痛楚,若服用过量,后果则不可估量。
酒中参杂了天觉子,归言不知这东西是否当真能减轻痛楚,但他知晓的是,心口的伤,如何能用药材来麻木?
公子明明知晓夫人和宁世子来往慎密,还要不管不顾的与她成亲,婚后果不其然屡屡遭到那二人的挑衅。可万想不到,公子宁愿自个儿躲来这春风阁,以天觉子入眠,都不愿给夫人些教训,到底何至于此。
琴声仍在继续,宁静悠远,却十分耳熟。
若他料想的不错,这曲子,是成亲那夜,夫人弹给公子听的。
如今另经她手,少了几分味道,但于公子而言,应当亦是一种慰藉。
他看向姑娘有些发红的十指,打断道:“好了,别弹了,下去吧。”
姑娘感激的朝他施礼后,抱着琴离开。归言跟着姑娘身后走出厢房,轻缓的将屋门关上,这才看向焦急等在门外的楚妈妈,“怎么了?她不愿走?”
楚妈妈一脸苦相,“大人,您怎的没告诉奴她手上有王爷的玉牌啊,奴方才按您的话说,不小心将人惹恼了,再过不久,那禁卫军可要前来踏破我春风阁的门槛了。”
“你瞧奴这儿还有这么多客人呢,这该如何是好,大人可要想个法子,奴可都是按您的吩咐做事的啊。”楚妈妈期期艾艾拿着绢帕抹去眼角下莫须有的泪珠。
归言被她哭的有些烦,来这春风阁这么多次了,楚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会不知,“好了,别装了,我去与她说。”
哭声顿时销声匿迹,楚妈妈扬起笑脸,本就风韵犹存的身姿还故作亲昵的轻撞了一下归言,“就知道大人是个好心的,不会不管奴的死活。”
归言鸡皮疙瘩掉了一身,连忙快步从她跟前离开。
沈观衣没承想是归言来见她,她朝着归言身后看了一眼,没见着人,这才将目光转回他。
归言道:“公子正睡着呢,夫人,属下有事想与您说。”
公鸡啼晓之时,天色还未大亮,街道人烟稀少雾气深深,瞧着倒是如那阴阳路般,有些骇人。
归言的那些话似乎还萦绕在耳畔——
夫人知晓天觉子吗?
这些话本不应属下来说,但属下跟在公子身边多年,或许公子为人冷淡了些,可属下看的真真儿的,他喜欢夫人,喜欢到甚至不知该如何对夫人好了。
夫人能不能,多怜惜他几分,至少别再让他以天觉子入酒,才能勉强安睡半刻。
清晨的风抚过脸颊时,还带着朝露的湿气,沈观衣不知晓自己走了多远,只觉着这风分外寒冷,并未驱散横在她心中的燥郁,反而多了几分不知所措。
她走的累了,便歇在一处包子铺旁,双手环膝,坐在小石阶上。
旁边的铺子刚刚开门,蒸笼中还冒着滚滚热气,老板娘正在和面的手骤然停下,似是瞧见她并未梳妇人髻,唤道:“小姑娘,要买包子吗?”
正出神的沈观衣听见声音,歪头看向她,半晌后才动了动唇,小声道:“我没带银子。”
她模样长得小,今日又打扮的素雅,老板娘在这街上开了十多年的包子铺,从未见过这般俊俏的姑娘,又见她衣裙料子华贵,想来定是出自富贵人家,不知怎的一个人在这处,瞧着可怜,不免多生出几分怜惜。
沈观衣不知老板娘做何想法,她出神的捡起脚边的树枝,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地面,脑海中回想的是与前世有关的种种。
若不是后来的她没了报仇的心气儿,她不会发现李鹤珣对她这般重要,亦不会在此时为过去的自己懊恼。
但转念一想,少时的她本就一心只有沈家,后来被权势迷了眼,再不愿回到过去那种任人宰割的日子,才会一条道走到黑,换来被寻常学子一刀捅死的下场。
眼下她回来了,可有些错已经铸成,她心中难过却又带着一丝委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小姑娘,要吃包子吗?”
沈观衣头也未擡的下意识道:“我没——”
“不用银钱。”
香气缓缓从鼻尖飘过,沈观衣看向站在她身侧的老板娘,以及她手中白胖胖的包子。
老板娘憨厚质朴,见沈观衣不接,以为她是嫌弃,连忙道:“我方才净过手了,不脏的。”
沈观衣慢吞吞的从她手中拿过包子,“谢谢。”
老板娘展颜一笑,双手在襜褕上抹了抹,下意识开口,“这才五更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绵软的皮中包着一大团肉馅儿,沈观衣一口咬下,满嘴留香,被她咬过的面皮留下几行齿印,豁口几乎粘在一起,随着热气又缓慢的张开。
沈观衣双颊鼓鼓,咽下嘴里的包子,细声道:“我做错了事,不知道该怎么办。”